11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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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南方是潮湿的,气温还未完全回暖,湿润的空气里夹着微微冷风,连绵春雨催生万物复苏,但也带走了朽败的躯壳。 一阵凉风拂过季之木裸露在外的脖子,他掖了掖衣领。 他披了件外套站在宅院的大门等温国安把车开过来,佣人撑着伞候在他身边,雨下得很大,季之木一抬眼便看到雨滴沿着伞面不断落下。 黄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听起来压抑着怒火,多出一分委曲求全的意味:“平时不回家就算了,今天是你儿子做手术的日子,你也不在,你让外面怎么想?” “医生说成功率高你就放心了?万一出什么意外呢?”黄芸哽咽了一下,放低声音说:“你还把这里当家吗?是死是活也至少来看一眼吧!” 季之木从陆陆续续的对话中得知电话那头是他近一月未回家的父亲季江年,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男人。可笑的是,明明是父子,季之木对他的了解还没有对家里的佣人多。 男人偶尔会在半夜回家,第二天吃早餐时在饭桌碰见,彼此没有交流,对方看完早报就会出门,下一次碰面大概在半月之后。 他甚至觉得季江年回家只是为了确认自己是死是活,而他病弱的儿子显然还挺能捱。 有一天母亲在饭桌上告诉自己,这位于他而言十分陌生的父亲为自己找到了值得信任的手术医生,很快就能进行手术。 他该对季江年抱有怎样的感情?这位父亲从未让自己感受过普通父子间理应有的亲情,但又要救自己的命,就像救助路边受伤的流浪狗,给他一个窝好让他的伤口疗愈,除此之外不会有过多的关心。 他该对自己的父亲表示客套的感激,这多么讽刺。 本来手术越早做越好,去年联系到医生后母亲便打算让他立即住院,但季之木却表示再等等。 “为什么?”黄芸对此表示不解。 “我还没准备好”,季之木这样说。 季江年对他这种懦夫般的说辞嗤之以鼻,放下报纸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这之后,季之木托人给温亭买了全套的漫画周边,他以同意接受手术作为交换去爬了一次山,小树在这段时间的减肥颇有成效。在一切都好好收尾后,他把手术定在了生日前这一天。 所以明天是生日还是忌日他都无所谓,他好像没有遗憾了。 除自己外的人都对此持着乐观的态度,但明明自己才是被剖开胸脏的人,即使是磕破伤口的皮肤都会留下疤痕,受过伤的心脏真的能恢复完好无损吗? 尚且不谈是否有后遗症,这颗经过修补的心脏能供他奔跑多远,爬多高的山,又能让他潜游多久呢? 他不想去纠结了,自他倒在跑道那刻起他就残缺了一半灵魂。 季之木坐在汽车后座,透过车窗看到藩篱下有一只羽毛湿漉的麻雀,叶片滴下的水珠令它蹦来蹦去。 黄芸打完电话上车,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吩咐温国安:“走吧。” 汽车发动的声音惊扰了躲雨的麻雀,季之木看到它扑朔翅膀,灵巧地飞走了。 黄芸看他扭过头看着窗外一声不吭,以为他是在紧张,便握过他的手安慰道:“别害怕,手术成功率很可观。” “妈”,季之木轻声喊。 “父亲不会来是吗?” “说是公司现在有要事处理,结束了会过来。”黄芸瞥向另一边的车窗。 “你爸爸只是...”黄芸想说什么解释他父亲的缺位,但又觉得要说出口的话多少有点残忍,便摇摇头:“等你好了,他会回来的。” “你会好的,你得好过来,你一定要好起来”,她反复喃喃道。 “是吗?”季之木感受到她的手指冰凉,想抽出手却被母亲用力抓住,他看到母亲失神的侧脸。 儿子残疾,丈夫冷漠,她也曾是一个优雅幸福的女人,如今却连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眼下的憔悴。 他很想问母亲,她和季江年的感情破绽难道靠他就能修补吗? 他曾见过父亲带着他年轻的秘书进入过书房久久未出,一个omega该对家里出现陌生的信息素有多敏感,他不相信作为omega的母亲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异常。 车内谁都没有说话,气氛降至冰点。 温国安有点尴尬,想活络下气氛,便打哈哈道:“说起来我家那小子还说要请假来陪您做手术呢,就是给他们老师发现布置的作文一个字没写,非要把他拉去办公室反省反省,写完才能走......” “没必要来”,季之木侧过头漫不经心道。 温国安寻思这季小少爷性格还挺拧巴的,平时俩小孩凑一起玩挺好,听季家的佣人说温亭这小子每天都往人家房间跑,温国安起初还担心温亭不懂分寸打扰到人家。但去年一起去爬山过后他才发现两人关系似乎倒真不错,不知道季小少爷现在怎么生分起来。 于是他接过季之木的话说:“是啊,我也觉得没必要,过几天等您出院不照样还能见到嘛,小手术而已。” 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季少爷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但没说话。 医院里有种吊诡的安静,坐在走廊的人有的低着头发呆,有的闭起眼把头仰靠在墙上,很少人说话,或是在交头接耳,脸上的表情麻木黯淡。 明明这里总是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任何生气。 他被带上安排好的单人病房,主刀医生在门外和他母亲交代手术相关事宜,一旁的护士让他换上手术服躺在手术床上,侧板拉起,他被推出病房。 手术室外很安静,当季之木被推向手术室时,他只能听到车轮滚动和过道上机器运作的声音。 走道上依旧只有母亲和管家佣人在等他,黄芸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还能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时光,他闭上眼睛,留恋地蹭了蹭母亲的手。 手术室门慢慢合上。 季之木盯着上方的无影灯,还没开始打麻醉,他就有点困了,医生在一旁做术前准备,他听到心电监护仪“滴滴滴”的声音,冰冷的机器在提醒他此刻还有生命体征。 “现在给你打麻醉”,医生告知他。 正上方的光晕越来越模糊,他感受到眼皮变得沉重,耳边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闭上眼那一刻,他突然后悔昨天没有提醒温亭完成作文作业了。 温亭放学后被班主任逮到办公室写作文,出校门时已经快晚上七点,他到便利店给他爸打电话,要了医院地址后便快步如飞地往医院赶,照他爸的说法是季之木在一小时前已经被推出了手术室,现在转移到监护室观察。 他想,先前给季之木承诺过要做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要是他醒来发现自己还没到,按季之木那种别扭的性子岂不是要记恨自己一辈子。于是温亭加快了脚步。 等他来到医院时,后背已经湿透,温亭上接不接下气,温国安下来接他时教训他:“哎哟,看看你衣服,这么着急干嘛呢,人还没醒。” 他趴在病房门外看到季之木很瘦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非常虚弱的模样。 温亭想,这么脆弱的一个人真的可以承受这样的手术吗? 听人说越瘦的人越挨不住疼,季之木这么瘦,手术刀剖开胸腔时岂不是痛得晕过去了? 他感觉手指一阵麻痹,摇头想,做手术要打麻醉,季之木应该感受不到疼痛就晕了,这样也好。 温亭就在病房外一直等,期间他看到一个高大严肃的男人来了,被季夫人拉到一边说话。他对男人有印象,对方是季之木的父亲,但温亭平时去找季之木玩时几乎没有碰见过他。 直到温亭把作业摊在座椅上写完,季之木都还没有醒来,已经晚上十点了,季之木足足昏迷四个小时,季夫人去找医生了解情况,他听到医生说季之木的生命体征目前稳定,但什么时候清醒还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 大约又一个小时,温亭在座椅昏昏欲睡时被温国安摇醒。 “爸!季之木醒了?” “还没呢,咱们先回去吧,你明天还得上学。” 温亭皱起眉表情严肃道:“我不能回去。” “温师傅,带您的孩子先走吧,这里有我就好。”季夫人走过来客气地看着温亭父子俩,温亭却从她眼中感受到疏离感。 他又跑到病房门外朝内看,季之木仍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为什么还不醒来呢?你的生日就要到了。 他的肩被季夫人轻轻扳过,对方朝他摇了摇头。 季之木觉得自己要透不过气了,一股巨大的压强逼迫着他,他开睁眼,发现自己在一片水池中央里,池边贴着马赛克瓷砖,有点像他家的泳池,但他的脚碰不到池底。 阳光穿透池面,他的头顶映着点点光斑,但无论他怎么往上蹬,都冲不出水面,季之木感觉自己的氧气要耗尽了。 于是他憋着气往池边游去,所幸很快就碰到了墙面。他攀着粗糙的池壁往上游,在水面交界处伸出头,终于得以吸入新鲜的氧气,水珠跑进了他的眼睛,刺得他揉了揉眼。 等他平复过来后,才发现池边摆着他最熟悉的东西:一辆轮椅。 轮椅上空无一人。 他攀上池面,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轮椅,而后坐了下去。 轮椅瞬间悬空,慢慢漂浮到空中。 季之木睁大眼睛看着这离奇的现象,嘴巴发不出声,他不敢乱动,双手紧紧抓着扶手。 轮椅穿过云雾,稳稳落到一个由云层堆砌出的云梯上,他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在高空中的失重感。 季之木想,自己是死了吧?现在是自己的灵魂在游荡,才能如此自由灵巧。 他下了轮椅走上云梯,爬了很多级阶梯,都没有感觉累,看来自己确实死了。 终于走到最高级阶梯时,季之木想:待会是不是要出现一个插着翅膀的老头领自己走了。 但他没等来翅膀老头,等来了一只狗熊。 季之木怀疑自己眼花了,他回想起眼前这头熊就是温亭那本漫画的主角,季之木这下怀疑起自己只是在做梦。 他试探地喊:“黑熊骑士?” 对方没有说话,把他领到一个由云彩砌成城堡里,他看到黑熊公主坐在秋千上,身边绕着许多云雀,她看到他们时高兴地点点头。 季之木诡异地看着这一切,他一时半会消化不了,只好选择接受。 “你们成功逃出来了?”这是他替温亭问的。 黑熊骑士走到公主身旁牵起她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黑熊公主朝骑士耳边说了几句话,骑士转身离开了。 她问季之木:“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一路经历了很多困难。” 季之木点头,他后来看完了温亭推荐的漫画。 “所幸我们终于走到一起...” “...所以你得相信,即使很艰难,人生中还是存在神迹。” “你不是说结局不重要吗?但是至少在我看来,结局对我很重要...” “无论是好是坏,我们都需要一个结局为自己的一生做出交代,你不是很擅长做这种事吗?”她朝季之木笑笑。 季之木看到黑熊骑士开着一架纸飞机来到他身边,提醒他:“你该走了。” 他坐上纸飞机,不用自己cao作纸飞机就发动了。 他转头看到骑士和公主在朝自己招手,此时才注意到他们背后都有一对小巧的翅膀。 “再见”,他朝他们喊。 季之木睁开眼睛时,感觉自己睡了一个世纪,浑身乏力,他发现自己处在一间病房内,床边心跳监护仪有规律地响着。 他又活过来了。 医生围过来察看他的情况,母亲挤到床边对他说话,他脑袋发怔,没反应对方都在说些什么。 不过他很快发现一件事,温亭不在,他失约了。 骗子。 季之木艰难地活动自己躺得僵硬的脖子,侧过头时注意到床头柜上的东西。 是一架纸飞机。 洁白的机身流畅平直,他看到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生日快乐。 落款是一个咧嘴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