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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鼻涕一大把,徐云崖厌恶地甩开她。“这么说,那匣子现在已经开了?”杨素蓉撇撇嘴:“那他们不是已经得了名册,我们来了不是白费劲嘛。”十七年前的梅城,人人只当这是一个小城,只有金阁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当年金阁在梅城西面三百里的浚县意外抓到了一个北昌安的探子,没想到居然是条大鱼,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本名册,可惜是北昌安语,只能连夜带回京城,却不想被人盯梢,他们人力薄弱,送不出去,只能另寻他法。回京,梅城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一站。周坤和钟源易容进了温香楼做接应,金阁找了张知府的儿子张世杰,央他扮作恩客过梅城,把名册交给钟源,他们浚县的这批人就近在南边调集白狼哨卫前去梅城增援,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温香楼是北昌安的据点,也没算到这里面还有徐云崖的事情。当年徐云崖所在的素水派,被人灭门,只有他带着杨雪亭姐妹逃了出来,杨雪亭与他自幼相互爱慕,徐云崖为了维持出逃后的生活,接了许多暗杀的活计,本来是一路向南去素山,没料到杨雪亭半路怀了身孕,为了安胎,也为了打探消息,徐云崖就把杨雪亭留在了梅城的温香楼。北昌安的人早就盯上了名册,当年领队的人是还尚年轻气盛的哈丹,他贪功,想把金阁的人一起葬在梅城,他们只知道白香卿是金阁副统领,却没想到还有一个周坤藏在暗处。哈丹的人刺杀了张世杰,又想杀钟源,不想惊动了隔壁的客人,客人叫嚷起来报了官,名册也被钟源藏了起来,哈丹干脆将钟源送进了大牢严刑拷打,最后借着官家的手,判了他这假花魁一个斩首示众。等徐云崖回来的时候,顶替钟源送死的杨雪亭,已经被挂在城门上两天了。徐云崖就是那个时候被哈丹收归手下的,从那之后,他就是北昌安琼崖座下的一头狼。至于北昌安一心想要追回的那本名册,那上面是琼崖易容送进中宁的第一批人,徐云崖这才知道,素水派被灭门的原因,也是因为替北昌安造了这批脸,他师父,那个与世无争的老人,在他们出外游历的时候,被北昌安的狼崽子们逼着为他们动骨改面,他师父看着他们拿来的那些画像,心里已经明白了自己这一次没有活路,那些画像,不是朝中大员的子弟,就是青年官员,可想而知,这批顶着同样的脸的北昌安人,会把原本的那些人一个个杀掉,然后取而代之,不出意料,不到十年的时间,他们会在中宁的朝廷里扎下根来。哈丹问过徐云崖,为杀师的仇人卖命,是什么感觉?徐云崖并没有回答,他的故国,他的良心,都跟着杨雪亭一起死了。“不用担心,名册上的人不会不管的,琼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周慎他也落不得好。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周统领。”徐云崖笑笑地摸着下巴说:“终生难忘的大礼。”徐云崖顿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们素水派的易容是以毒腐rou,以毒蚀骨,他师父交代他一年不得超过五次动骨,他这些年为琼崖造了多少张脸,早已经记不清了,他的身子早已破败,两个月前他的脸开始腐烂,他不得不加快了这一切的进程,他知道时间不多,要在去见雪亭之前,把事情都做完。十七年前,他从周家掳走了周绩,从他亲手阉掉周绩的那一刻起,他对周家的复仇就正式开始了。在他的谋划里,父母之命下,周慎终有一天会娶了韩留仙,他要看着周家下十八层地狱,母子不能相认,兄弟手足□□,那是多好的一出戏。偏偏中间杀出一个钟显尘,不过更好,活着剜心总比死了好。他要带着这一家人永生永世的痛苦下去见雪亭。余下的事情,琼崖公主会替他做的。周家世代为保护帝王而生,那就让这天下换个帝王吧。世界上最深的黑色,大概就是地下了。地窖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杨素蓉端着一盏灯走了进来,灯光底下,她的脸看起来竟然带了点悲悯的神色:“小钟大人,我师哥的仇报了七成了。”地上坐着的那个人,已经如同野人一般,头发胡须蓬乱,只有那双眼睛,仍然清冽如寒星,钟显尘一言不发地看着杨素蓉把灯挂在墙上的洞里,从腰上摸出一个水囊,又看她拿出一把小小的刀,细致地在刀上淋了水,然后她俯下身来,为钟显尘洁面,她一边刮着钟显尘的胡须,一边轻声说:“小钟大人,委屈了你三年,也辛苦了周大人三年,小钟大人你说是不是?”杨素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捂住了嘴笑道:“哎呀我都忘记了,小钟大人的嗓子,早就被我毒废了,真是不好意思。”钟显尘静静地看着她,杨素蓉被他看得烦躁,手下用了三分力,钟显尘的脸上立刻就多了一道血痕:“我最讨厌你这种眼神,跟我那个jiejie一模一样,你们为什么就可以有人为你们牵挂,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杨素蓉发狂一样在钟显尘脸上乱刮,钟显尘的脸上立刻多了几道伤,杨素蓉看见他脸上的血,忽然收了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钟显尘看见她眼里忽然有了一点点泪光,杨素蓉忽然变得很温和,她替钟显尘刮干净了脸,束好了头发,她看着眼前这个跟三年前一样温润的人说:“小钟大人,到了明天,大概我们都解脱了,我这一辈子坏事做了不少,我也不后悔,如果下辈子我们都还能再见,这辈子我害了你,你不甘心,就下辈子来报仇吧。”杨素蓉说完,就站起来拿了灯要走,她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黑暗中的钟显尘说:“小钟大人,我师哥剩下的三分仇,就靠你来报了。”钟显尘在黑暗中看着那一豆灯光渐渐远去,很快,留给他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韩怀章亲自到了金阁投案,跟这个消息一起送到周慎手上的,还有一件旧衣服。周慎摸着那件里衣,翻开下摆来看了一眼。钟显尘爱干净,就算是里衣,也要打理得笔挺,为了不和他的弄混,他的里衣下摆都会烙着一个小小的星子,这件送到周慎手里的旧衣服,下摆的地方就有一颗星。这件衣服已经发黄,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痕,早已经干涸成了黑红色。“大人,他说要您去牢里见他。”周慎推开牢门,韩怀章背对着他坐着,听见他的脚步声,他转回头对着周慎。周慎看着他那张烂得皮都大块脱落的脸,慢慢地走进去。“是该叫你韩大人,还是该叫你徐云崖?”徐云崖看着周慎笑:“小周大人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是你杀了我爹?”徐云崖笑了起来:“不算是,我只是给他了一个消息,说找到了名册,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