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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法力极其高强,在地上一划,便可产生坚牢结界,连托塔天王都冲不开。”她回头瞄了一眼苌夕,“你问这个做什么?”苌夕双眸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幽幽道:“凡间的说法跟你们不一样。”他顿了许久,又道:“凡间的说法,它只是一个定情信物,跟同心结一样,意蕴情人可以相爱白头。”许多时候,永世砄只是山脚或海边的一块普通石头。被冠上了情义二字,便是世上独一无二不可替代。好些眷侣在临终时,都会将那普通的石头携同入棺,盼着下一世也能相遇相知,相爱相守。其实用不了生生世世,只消一张脸,便可看出那个人是否真心。青贝点了点头,道:“这说法我也听过,老海龟说,永世砄的法力就寄存在一对情人的心脉上,让情人恩恩爱爱永不相离。哪怕今生苦短,从孟婆庄出来后投胎转世,来生也会再相遇。”她想想觉得这说法挺真切,便加了一句,“说不定这个才是真的呢,永世砄本就是神石。”只是她没想到,无心片语,竟让苌夕生出了那般可怕的决断。他理了理衣襟,流连在袖口边缘,似是在想什么美满幸事,徐缓启唇,道:“你说,我穿这白衣裳去见他,可好?”青贝顿了顿,“不太好吧,毕竟是水族鲜少的大婚。”语毕,她见苌夕脸色煞白,便不自然地宽慰道,“倘若你不被人发现,倒也没事。”情感这东西十分奇怪,之前青贝还气势汹汹地扬言要杀他,现下却也竟对他心生怜悯。觉得他可怜么?苌夕反而不觉着。这只是他咎由自取的后果,是他自己给自己掘的坟墓。追本溯源,当日在客栈不杀那个人,就不会有今日的报应。这是命债,得偿。服了闭海丹,苌夕能在水中呼吸自如。他发现水下世界并不是想象中的一马平川,还有许多幽壑与山川,陡崖与深渊。他倏地上前两步,从怀里掏出那块宝贝了许久的朱红色石头,在地上轻轻一划,霎时赤光耀眼,陡然将青贝隔绝在身后。青贝大惊失色,上前凶狠拍打阻隔在面前的屏障,厉声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苌夕淡淡看了她一眼,道:“看来你说的是真的。”永世砄,可生结界。“你何时有的永世砄?你想干什么!”她怒极,化身成一只青色的坚硬贝壳,不停撞击那透明却带了一丝浅红的屏障,声音嗙嗙震天,结界却仍丝毫不动。苌夕将那块石头放回怀中,“青贝,替我跟珊瑚公主道一声‘多谢’。”语罢,头亦不回地将青贝留在原地,任凭她嘶喊疯叫。大海深处,他只身一人穿梭在人来人往间,身上的素淡白衣与欢闹宫殿格格不入。苌夕极喜欢月白色,但鲜少穿过这颜色的衣裳。他认为人与衣裳也是凭缘分的。比如他苌夕,众多色调中,独独红色最衬他。而沭炎,自是与平日的月白色最合适。只不过今日,他觉着,要成亲的那个人不会穿这颜色,便替他穿了。“殿下——”正准备拜堂之时,殿外一个虾兵风急火燎地冲进来,“启禀殿下!长殿外有一可疑之人,法力十分高强,咱们所有兵将都近不了身!”“可疑之人?”沭炎心里头生起不祥的预感,掩藏在袖袍中的拳头逐渐握紧。虾兵十分焦急,“小的们从未见过,他穿着月白色的衣裳,恐是天界上神。”“现在在何处?”英挺的眉头一皱。“他现下在长殿后方的断龙崖,他说,要让殿下亲自去见他!”那些死生不渝的誓言,大约在发誓之时,感情是一千个真一万个切。然则,过后谁要还死死惦记着不放,谁便是傻子。☆、决断海底的山崖,与岸上的断垣并非能同日而语。岸上的跳下去,再高的山,再陡的壁,也总有落地的时候。然海底的跳下去,便才是真正没有彼端尽头。沭炎跟随一众侍卫赶到的时候,一群拿着长矛长剑的兵将还对着那结界猛烈锤砸,企图破之而入。有人要来破坏东海四殿下和西海公主的婚宴,不管是西海、东海,甚至是受邀前来的各路神仙,皆不能视之无睹,放任姑息。一群神仙黑压压逼上断龙崖,大有一副生吞活噬造次之人的气势。刀剑枪戟击打结界的噪音实在刺耳,更有沉不住气的兵将破口开骂,导致一阵嘈闹。然则,结界这头越聒噪,那头反而越寂静。海水在暗光里显得幽深,除却几片在水波中摇曳的萧条海草,徒有一白衣男子负手立于危崖之上。他背朝众人,如瀑青丝没了发簪束缚,散乱披垂在身后。瘦削身影在崖角摇摇欲坠,似下一刻便要没入深渊。沭炎只瞥了眼背影便知是谁,心中大惊,狠狠在屏障上落下一拳,下头sao乱的兵将立即罢手端立,大气不敢出。苌夕微微垂眸看着脚下的漆黑深渊,眼中失了神色。他恍然忆起答应沭炎的那一日,池面粼粼,垂柳生姿,万物静然美好。那人眉眼如画,紧张万分地问他:“永世砄,送与你,要不要?”彼时到今日,只有将将三个月。三个月,九十日,如若换算成时辰,听上去仿佛还要更多些。妓子若想活下去很容易,只需比戏子无情便可。那日,苌夕已然动情,熟知妓子宿命多年,他是有些担忧的,猜想这段情恐怕是不能长久。不过,他见过好些被赎出南楼的小倌,即便最后下场凄惨,也好歹有一两年的受宠时光。苌夕觉着,自己这个红牌,又没卖过身,清清白白,应该撑得会久一些。再不济,两三年应不成问题。却没料想,区区三个月,他与沭炎的缘分便到了尽头。苌夕双眸颤抖,听见背后陡然变换的动静,他知道沭炎来了。他满容伤痕,这是看得见的。然则看不见的,是浑身上下被撕成一片一片,破碎不堪的灵魂。仿若秋叶般的枯老垂危,苌夕徐徐转身,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起眼帘看他,道:“你曾说......如若有一天,你负了我,便让我......杀了你。”沭炎果然披着鲜红嫁衣,带着他的娇美新娘,立身在黑压压一群人中间,享着万千祝福,格外显眼。要在以前的以前,他看到沭炎把红衣也穿得这般好看,断然会万分欣喜地跑上去夸赞一番,然后不管贴切不贴切,强行把一些风花雪月的诗句套在他身上。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眼前这高高在上的东海四殿下,亦再不是他的沭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