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风(一)
温风(一)
捡漏是真的捡漏。 阮厌这属于超常发挥,运气爆棚,她是抱着侥幸心理把北京语言大学报在了第一志愿,但北语在浙江招生太少,阮厌没有很高的期望,余下便全是保底学校。 哪里想到,她擦着分数线过了? 阮厌开学是纪炅洙请假去帮忙搬宿舍的,阮清清本来也想去,但她答应了阮厌另谋出路就要言出必行,在找工作的路上吃了好多苦头,又担心大城市的人瞧不上她小百姓,要给阮厌出丑,就请纪炅洙带路。 她这时再看不出两个人谈恋爱就真的是个大傻子,阮厌家里一摞的信是幽灵写的吗? 她宿舍六个,一半都是北京人,cao着她学不会的儿化音跟她生涩地打招呼,目光在他们身上好奇地探究。 女生宿舍不允许男生进来,新生开学是例外,毕竟家长也可以进来,但纪炅洙还是征求了宿舍女生的同意:我是她男朋友。 阮厌羞得耳根红,她虽然跟纪炅洙交往了很久,但还是第一次在外面以男朋友的身份介绍纪炅洙,很不好意思,就只好低着头铺床。 看见纪炅洙站在门口:你过来帮我啊。 纪炅洙帮她扯着被套,见她害羞还不放过她:怎么,我是说错了什么? 阮厌不跟他闹:还有家长在呢,你老实点。 纪炅洙乖了,帮她收拾东西,陪她充校园卡,摸校园楼层位置,去超市买需要的东西。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更想逛校园。 她们的宿舍比协和条件好一点,而且食堂和周围环境很好,阮厌原来不知道学校会发校园卡,但她养不起两张电话卡,确认校园号没什么用就办了销卡,如今倒是无事一身轻。 当然,我以后是要经常来找你的。 纪炅洙回头看了看,又有点失落:但频率应该不固定,我现在的课程排的很满,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想找你还要费点功夫。 你别整歪主意,我不会配合你的。阮厌听出了他的画外音,后仰了下身子,对了,你上大学以后都不跟我说你的病情了,还可以吗? 她要抓纪炅洙的手腕,纪炅洙反握住她的手,一根根扣牢:还行,我病情一直稳定,你又不是没见过。 阮厌半信半疑,但纪炅洙在她面前确实很少发病,她就没继续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上课,要是有空,陪我出去玩玩? 阮厌对大学的定位很清晰,她就是来见世面和提升自己的,她明白自己的知识储备比别人低了好几个level,因此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本来就不太爱说话,阮厌其实很害怕宿舍的舍友,她太不擅长交际,暴力的影响并不以施暴者的消失而消失,她至今无法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 保持安全的距离让她没跟任何人产生矛盾,也没跟任何人做成朋友。 阮清清说自己找到了工作,她这个年纪和学历比较吃亏,去普厂精力跟不上,个体经营没有资金和客流量,但最后找到了家比较正式的家政公司做培训,倒是被留下来了,待遇不错,但是需要很高的专业素养。 很累,但也值得。 阮厌松了口气,没了阮钊钊的打扰,他们家能存住钱,加上阮厌打工,阮清清能给阮厌预留出一个月八百块钱的生活费。 那时八百很值钱,但在北京还是不够,阮厌要精打细算过日子。 但她没很多要花钱的地方,阮厌就想到每次都是纪炅洙跑到北语来找她,有时还会帮她给全宿舍的人做人情,她心里过不去,就划出一笔钱来打算给纪炅洙回礼。 北京的风景很庄重,阮厌一路走过去,不是历史悠长的古建筑,就是小巷深处罗列的四合院,已经深冬,刚下过一场鹅毛大雪,残枝落着秀气的白绒,时不时抖落下来。 阮厌深一脚浅一脚地寻路,雪厚还好,最怕薄成冰,稍不留神摔一跤。 她转了两站地铁,在大路上寻北京协和的牌子,协和和东院是建在一起的,阮厌怕走错了,还问了两个一看就是本地人的大爷。 就是北京话千奇百怪,阮厌听得一知半解。 阮厌道了谢,这时反而不急了,纪炅洙应该在协和医院,医生工作期间手机不沾身,联系是肯定联系不到,那就可以慢慢走,毕竟进去了大概率也找不着人。 进了南门,阮厌不认路了,她不知道宿舍楼在哪里,只好坐在看起来像大理石材质的横栏上拨弄着花草,才三点半,还要再等几个小时。 路上的人不时瞥她几眼,阮厌没在意。 但有个年轻的男生都走过转角了,还折回来歪头看她好一会儿,不知道给谁发了消息,待在原地等了会儿,没忍住:你是阮厌吧。 阮厌愣了下,瞄着他的脸以为是自己哪个同学:你是 我你不认识的,是小纪手机上存的你照片。徐丰瑞哎呀一声,把她从栏杆上拉下来,你做这里干嘛,都是雪渣子,你也不嫌冷。 阮厌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你是纪炅洙的舍友? 对对对,他马上就来了。 阮厌睁大眼睛:他没有在医院吗? 考试周啊,大家都忙着复习,我也是图书馆没有位子才回来的。阮厌才看见他怀里抱着厚厚的蓝色课本,没办法,全是重点,不背会死人的。 阮厌不由得笑起来,被纪炅洙提到名字的舍友只有一个,她知道是谁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考试,我先前不知道,要是打扰了 没事没事,后天才考试。徐丰瑞不做棒打鸳鸯的混蛋,眼看着纪炅洙从后面跑过来,欢乐地招手,小纪!在这! 但纪炅洙没有理他,他把阮厌抱了起来,阮厌双脚离地,轻呼一声,只能盘在他身上:好多人在看我们,你放我下来。 纪炅洙问徐丰瑞:不查寝吧。 徐丰瑞看傻了,纪炅洙还能这么热情呢?他呆滞地转了下头,迟钝地嗯嗯两声,又反应过来:查也无所谓,说你去医院了就行。 纪炅洙打了个晚上不回来的招呼,抱着阮厌往外走:终于知道找男朋友了,朽木可雕。 阮厌腿夹着他的腰,脸红得要命:你放我下来,下来啊,你晚上不回来要去哪里,风餐露宿吗? 我在北京有房产,成年了,邢家写的是我的名字。 纪炅洙知道她期末考完试了,他先前坚持暑假回家是去找阮厌,既然阮厌来了北京,那他寒暑假都要待在协和补理论,所以格外珍惜和阮厌在一起的时光,他把她放下来,牵着她往外走:你什么时候回家? 阮厌都还没定好,他们学校不急着赶人:过几天吧,我还没有想好。 话里的意思谁听不出来,纪炅洙笑了下:那这几天要多陪陪你男朋友,你想去哪里玩? 你不是要考试吗?阮厌不乐意祸害人,而且她知道协和临床的学生课业特别重,要两年学人家四年的知识量,我要是害得你挂科怎么办。 挂科不至于,顶多滑个名次,无所谓。 纪炅洙不在乎这个,他觉得临床考第一也没大用处,他不走研究学术的路,况且他接触的知识面比别人早,心里有底,玩几天没影响。 阮厌还是有点不愿意,但来了就来了,她不反悔:周围有什么可以玩的? 外面雪没有化,不太适合去户外野,这边都是历史遗留的旧址,公馆圣堂什么的,再远一点就是天安门,你要想在户内,附近有书店,体育馆,电影院,密室逃脱和新萌芽的VR体验 他学习时间紧,但有空也会跟人出来玩,因此周围还算熟悉,阮厌在他身后听他滔滔汩汩地介绍,歪着脑袋:密室逃脱是什么? 她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纪炅洙试着跟她解释,阮厌点点头,她没听说过这种娱乐活动,又担心:会不会很贵? 还行,要不我请你? 不要不要。 纪炅洙很无奈:你连男朋友的钱都不花,真的让我很挫败。 你总来找我,还给我买这买那,花的钱就够多了。阮厌头上的毛线帽就是纪炅洙给她买的礼物,阮厌对金钱本就算得清,不能因为他是男朋友而破例,而且 她垫着脚悄悄在纪炅洙耳边吞吞吐吐:恋爱是两个人都要向对方奔赴的呀,你总要给我留一点发挥的空间吧。 脚下的雪积得很厚,但纪炅洙觉得它们都被甜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