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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以后,两个人草草冲洗了一番,陈放穿好自己的裤子才将徐晤抱出了浴室。幸好客厅的窗帘在他第一次出来拿套时就拉上了,不然以老房子的间距还真的有可能会被邻居看到些什么。 但是刚才的动静也把腿上的纱布弄湿了,湿哒哒地附着在腿上。 拆了重新换。陈放把她放到床上,坐在床边让她的腿架着自己的,俯身就要去拆纱布。 徐晤马上把腿缩回来,她不能让陈放看到腿上那几道明显是刀捅出来的伤痕,她昨天才骗他那是在厕所摔的。 她说:不用了,晚上我自己换。 陈放没出声,墨色的眸子看向她。 很丑的她解释说。 陈放有些困惑。联想到上一次她问他的关于美丑的问题,徐晤对外貌的重视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话题,毕竟那次她的反应让他印象深刻。想了想,他只干巴巴地说了句:不会丑。 但徐晤依旧没有同意。 我觉得很丑,她委屈地说,哪个女孩子会愿意被喜欢的人看见自己这么丑的样子呀! 绵软的声音绕在耳侧,陈放的心跳了跳,默然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那你晚上自己记得换。 会的。徐晤眨眨眼,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家吧,我爸妈可能也要回来了。她催促着。 陈放却再次被她的话噎住。 嗯。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他默默穿上衣服,低头看了徐晤一眼:你身体没好不要乱跑。 知道了,徐晤想起什么,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把你手机号码给我吧?可以吗? 陈放伸手拿过来,输了一串数字。 什么时候回去上学?他突然问。 徐晤不假思索地说:明天就回去了。 腿好了?陈放皱起眉。 没有,徐晤回答,不过已经请了很久的假了,不能耽误学习嘛。 陈放想了想,说:明天早上我在斑马线那里等你。 你要和我一起去学校吗?徐晤眼睛弯弯的,可是我一般都很早的哦,你可以吗? 她虽然这么问着,心里却很清楚,陈放他不迟到就不错了。 陈放今天下午已经被她质疑了两次,听她这么问,他咬着牙说:可以,几点? 我应该六点半就出门了吧。徐晤想了想,你还是别在斑马线那边等我了,咱们在巷子口见吧,我怕斑马线离家太近会被我爸妈看见。 陈放点了点头。 ** 送走陈放以后,徐晤躺在凌乱的床上,当整个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时,她的思绪才渐渐放松下来,才能去慢慢思考要思考的问题。 后悔吗?或许是有一点的。因为第一次就这样匆忙甚至不太愉快地结束了。毕竟她也曾幻想过,未来某一天,她会躺在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房间,和当时最喜欢的人肌肤相亲坦诚相见。 性欲应当起于情动,这是她曾经的愿望。只是这个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不过也无所谓,徐晤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去悲伤感怀,她虽然有失望,但也有畅快报复的畅快。她想起叶菁从前教育她的种种,譬如什么荡妇羞耻的谬论,对她外貌的抨击,连因为从前过于肥胖,腿根处磨出来的黑色素沉淀都会让她念叨许久。 徐晤觉得,叶菁在说这些的时候,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她作为一个女孩子的羞耻心的。叶菁能借着母亲的身份,坦荡地将自己女儿所有不完美的地方拿出来细数批斗,仿佛这些成为了她人生的原罪。 可是明明她的身体是叶菁给的,她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基因,甚至不能选择要不要来到这个世界。 叶菁告诉她,不是处女结婚以后会被嫌弃,可是徐晤不想像个货物一样被选择、被分个三六九等。 每个人在成为男人女人、成为各种身份之前,都只是个人,一个平等的人。人类的宝贵之处在于各自的独特灵魂,为什么胖瘦美丑、处男处女这些会成为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标准。 这些不是什么必须遵守的准则,而是恶意,是人类对女人的恶意,甚至是许多女人对同类的恶意。 难道像圣女一样恪守贞节,世界就会变得更好吗? 徐晤的逆反心就是在叶菁的一次次言语侮辱下生出的,或许叶菁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是侮辱,可那的确对徐晤造成了伤害。不是所有自以为的好心都该被接受,这样才是真的又蠢又坏。 她想让叶菁看着自己是怎么和她反着来的我不是处女,但我的人生不一定会比你的更糟糕。至少我能支配享受我的身体,我不会成为一个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可怜虫。 这场来自孩子的报复,不止针对徐盛林和秦郁,也针对叶菁。 种种造就她,种种毁灭她。 ** 九月的天黑得越来越快,徐晤一个人在家里,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学习的心思。她在夜色降临前将房间整理干净了,至少现在她还暂住在这里,是她暂时的庇护所,也是她最后的安全空间。 床单换了一套,床头柜上没吃完的蛋糕也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刚才装了两个套子的垃圾袋已经被陈放带下去扔了,现在这个垃圾袋里只装了黏腻得看不出原本样貌的奶油蛋糕。徐晤还是下了一趟楼,将它们扔进楼下的绿色大垃圾桶里。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她自己的气息,这让她感到舒适。 她拿出手机,给刚保存的号码拨去了一个电话。 陈放。 陈放回去以后,家里依旧是空荡荡的,陈南和秦郁都不在家住了,这些天他本来已经习惯的,今天却突然觉得有些不适。 他是在打游戏的时候接到徐晤的电话的,他按了免提,一边打游戏一边回应她:怎么了? 你吃饭了吗?电话那头,徐晤小声问他。 屋子里空荡的氛围似乎少了点,陈放的语气是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吃了。 噢徐晤的声音欲言又止,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打游戏。他应道,听出她有话说,指尖的动作渐渐慢下来,怎么了? 他听见了电话里传来的一声很浅淡的笑声,接着是她的声音:没什么,就是想问你在做什么。 陈放垂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放她又在喊他。 嗯。 我还有点疼。她在撒娇,娇娇柔柔的声音穿过电流信号sao动他的耳膜。 陈放的动作彻底停下来,他退出了正在进行中的游戏,专心和她打电话。 这种情况要说对不起吗? 陈放的眉头揪在一块。 腿上的药换了吗?他突然问。 换了。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默。 明天陈放话还没说完,电话突然被挂了。 他看着黑屏的手机愣了愣,片刻之后,拿起钥匙出了门。 或许是因为常年听着父母的争吵,徐晤对声音的感觉总是很敏锐。她听见门口传来的钥匙开门声,马上将手中的电话挂断。 她坐回书桌前,拿了一本练习册装作在学习。 很快,叶菁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开她的房间门,徐盛林也跟在后面。 因为那一晚的事情,他们面对徐晤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徐盛林甚至没敢吱声,默默地跟着叶菁站在门口,目光却看着屋里的女儿。 徐晤背对他们坐着,对于这样的气氛有些快意,再没愧疚。 但她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心里会不会有愧疚。 在学习吗?叶菁走进来问她。 嗯。徐晤头也没抬。 那你学吧。叶菁头一次面对她是以手足无措的方式。 妈。徐晤突然叫住她。 叶菁马上回头,声音欣喜:怎么了? 外公好点儿了吗?徐晤问。 这些天,外公因为老毛病又住进了医院,徐晤腿受伤了怕老人家担心没敢去看,但叶菁和徐盛林倒是一直在医院陪床。 他们也是有意避开徐晤,因为她情绪最激动的那两天谁也不肯见,只有自己待着才能安静下来。 好多了,明天就出院。叶菁说。 徐晤点点头,嗯了一声。 父母离开以后,徐晤才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没有给陈放回电话,只是发了一条短信。 【刚才我妈找我有事,我怕被她发现才挂的电话,你不要生我的气噢。】 五分钟过去,她还是没有收到回复的短信。她想了想,又发了一个哭泣的符号。 【陈放?】 【你在干嘛呀?】 【你生气了吗?】 【放哥?】 【T^T】 陈放走出药店才看见手机上一连好几条的短信,最后的一条让他一时间没能忍住嘴边的笑意,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徐晤撅起嘴假哭的样子。 他的心情倏然像今晚的月亮一样明朗。 徐晤等了很久才收到他的回复: 【能出来吗?】 她表情一顿。 【不能哦,我爸妈在家。】 陈放说: 【我买了药,给你挂在门口。】 药? 徐晤的眉头皱起,她想起自己刚才故意撩拨他才说的话,难道是涂那里的药吗?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侧耳听了听隔壁的动静,借着去厕所的功夫,悄悄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她把手伸出去,摸到门把手上挂着的塑料袋,但楼道里太黑了,她没看见人影。 陈放?她在夜色中小声喊了一句。 楼梯底下传来一点轻微的动静,徐晤等了等,借着客厅的灯光,她看见了走上来的陈放。 进去吧。陈放看着她说。 嗯。徐晤脸上的诧异还没完全褪去,她突然迈出了一小步,靠近陈放的身体。 黑暗的楼道里,徐晤的身子探到门外,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脸上。 谢谢你。 她说完才回到屋里重新关上了门。 屋子里,叶菁似乎是听见了一点动静,竟然从房间里走出来,边喊她:小晤?你出门了吗? 徐晤立马拿着东西闪身躲进边上的厕所。 没有啊!她在厕所里喊。 我听错了吗叶菁的声音又渐渐淡下去。 徐晤在厕所里躲了一会,直到外面的声音完全消失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手中的塑料袋,神情有些复杂。 袋子里装着几只外伤药膏,但肯定是不能用在私处的,她也没打算用。 只不过,她无法想象陈放是怎么去买这些药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