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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燕啾感觉到了。 他们谁也没有动,只是安静地隔着喧闹的人群,沉默地对视着。 刚才那个女生好像说的对。 他眼底深邃得像一池夜潭,让人看不出情绪,又似装下了一整片海洋的汹涌波涛。 他从前也是这样。 这么多年的情意,一声不吭,掩在吊儿郎当的皮rou下,让人产生诸多错觉。 燕啾看着他缓慢地站直了身体,不紧不慢,重心从右脚换到中间,然后微微仰头,抬手把耳机摘了下来。 下颌线清晰锋利,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指骨非常明显。 他好像瘦了。 机械女声响起:“广州路到了。上下车的乘客请……” 他到站了。 燕啾率先移开视线,垂下眼,抿着唇,低头滑动根本没有新消息的手机。 飞速行驶的地铁缓慢停下,右侧车门打开。 那人似乎在人潮中停留了片刻,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多久没见了呢。 燕啾缓慢地眨了眨眼。 记不清了。 也不想数。 这个数字的后续,应当会与她剩下的人生等长。 她重新把耳机塞进耳朵,音量调大。 再抬眼时,已经看不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轰鸣的声音盖过了耳机的音乐,地铁一路飞驰,形形色色的人如潮水般上涌,又落下。 她安静地看着终点站到站,人群陆陆续续散开,只剩她一个。这时才终于听清耳机里在唱什么。 “并未在一起亦无从离弃,不用沦为伴侣,别寻是惹非。随时能欢喜亦随时嫌弃,这样遗憾或更完美。” 陈奕迅的《失忆蝴蝶》。 多么应景。 那些信箱里没能寄出的信,书柜深处没来得及被看见的故事,留在海螺里的诗句,未曾坦白的心意。 兜兜转转,阴差阳错。 让他们只差半步成诗。 * 高三下学期,是疯狂的忙碌。 通常是凌晨睡去,五点半起床,日复一日地背书、刷题,每天过得像有四十八小时。 但不得不承认,在无数知识的灌输与了解下,形成和重塑三观,有种异样的成就感。 燕啾后来回想这段时期,觉得大抵再难以寻找出这么高强度,充实又饱满的日子了。 纵然灰暗又无趣,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熠熠闪光的。 六月五日,高考前两天。 气温三十度往上,烈日暴晒,闷湿燥热。 燕啾在黄昏时分出了校门。 吴兴运看着她一阵风就能被吹跑的纤细身体,竟然没有多问,挥挥手就批了病假,只是说,喊个人陪她一起。 于是她在校门口,沉默地站着,和宋景堂面面相觑。 宋景堂盯着她手里的乐队live现场门票,“……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吴老师的。” “……嗯。” 宋景堂似乎被她无言的模样逗笑了,很轻地勾起嘴角,“那不知道你同不同意,我跟你一起去?” 燕啾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他无奈道:“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太无聊了。回去太早,怕穿帮。” 的确。他们没有手机,无法联络,回校时间不同步,难以解释。宋景堂还因为她,或被动,或主动地,放弃了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 更何况,一场live而已。 如果身边不是想要的人,那就谁都一样。 燕啾最后垂眸,轻声道:“好。” livehouse外,人头攒动。 六月盛夏,气温本就高,空气沉闷,一眼望去全是穿吊带、短裙的漂亮女生。穿着校服短袖的两个高中生,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燕啾素着一张脸,高马尾,发梢微微卷曲,蓬起一个朝气的弧度。蓝白色短袖下是细白的手臂。 宋景堂落后半步站在她身后,身材高挑挺拔,气质温润,像守护者一般,帮她挡住拥挤的人群。 “天呢,高中生小情侣。好嫩好甜啊,我母爱泛滥了。” “怀念跟我高中同桌一起坐在cao场上,一人戴一边耳机听周杰伦的日子了。” “现在高中生颜值这么高的吗?看起来好配啊。我当年班上都是些什么臭鱼烂虾。” “就是。刚看到个一中校服的男生,也很帅啊。只恨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燕啾像没听到似的,缓慢拨开人群,往前走到检票处。 宋景堂看着她手里明明握着两张票,却仍然现场给他补了一张,把剩下的,原本和她的门票挨在一起的那张,折了三折,妥善地装进了包里。 他没有问。 燕啾也没有解释。 不断变换的灯光从高处打下,蓝紫色光芒闪烁,气氛梦幻迷离。 舞台近在咫尺,鼓手和贝斯手正调试设备,主唱背着吉他站定,引来台下一阵惊呼。 主唱握着话筒,声音很低。 “晚上好。” 轻轻几个字,便引来一阵欢呼尖叫。 他笑了一声,手随意又散漫地一拨,身后架子鼓、贝斯默契地跟上,熟悉的前奏如流水般流畅,倾泻而来。 复古又迷幻的蓝调,慵懒优雅的嗓音,恰到好处的鼓点,极致的词曲浪漫,让人仿佛一瞬间置身夜晚的海边,卷过礁石的海浪,温柔地扑上小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