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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蛇般褪去黛紫的外袍,浑身只穿着雪白亵衣,欲擒故纵地躲避她的狩捕:“殿下忘了,奉御说过什么。” 丽喀丽娅打量了我几眼,又悻悻将红裙穿好,不再迫我云雨。 我咯咯笑起来:“鹤之都归顺了殿下,便迟早是殿下的男人。早一日礼成,晚一日礼成,又有什么干系?” 丽喀丽娅浅碧的眸子浟湙潋滟,仿佛猫妖的眼睛:“当真是个妖精,怪不得戚寻筝肯为你不惜性命。只可惜眼下不能入口,吊着我的胃口,来日礼成时,更让你难受。” 我慵懒地躺回衾枕间,轻轻道:“来日之事,来日再谈。” 普陀宫上下人尽皆知,右杀贵人带回来的公子身娇体弱,途中又受了风寒,故不宜侍寝,须得好生调养后再行云雨之事。 给我诊脉的奉御既说不得云雨,丽喀丽娅倒不曾强求,只令宫人侍奉好我的饮食起居。 当然,不让我侍寝,她也不曾守身如玉,而是传唤其他侍从陪夜,夜夜笙歌。 丽喀丽娅的规矩十分诡谲,陪夜的侍从被宠幸之后,都会被残忍处死。所以这华美的普陀宫里永远弥漫着血的气息,任何香料都遮盖不住。 其实,我的身子并非不宜侍寝,奉御如此回禀,是受了我的胁迫。 前些日子,奉御来趈帐里来给我诊平安脉。我抬眸觑了片刻,轻声吩咐房中的奴隶:“你们都下去罢。” 因为丽喀丽娅的宠爱,普陀宫的奴隶都对我极力奉承。总管其玛却总是一副冷肃之貌:“公子,奉御高媛是女子,不得与您独处。” “片刻便好。”我的嗓音波澜不惊,“只是有几句体己话要问奉御高媛。” 其玛思忖须臾,便带着房中的奴隶退下了。 此时的我,早已不是那个被甄太医调戏便方寸大乱的孱弱之人了。宫人们退下的那一瞬,我忽然变了脸色,抬手撕下烟紫绢绫广袖。 奉御怔在原地:“这……公子——” “倘若不按我说的去做,右杀贵人宠侍公子的贴身衣物,便是你撕碎的。”我低声呢喃,指尖寸寸抚摸那名贵的绢绫,“我会告诉右杀贵人,你在觊觎她的男人,挑战她的尊严。” 奉御吓得单膝跪地,连连叩头:“不!公子!不!求公子留臣一命!” 我声调一转,嗓音柔和起来:“可倘若你听我的话,那这身衣裳,便只是我不慎扯破的。不慎而已,你什么危险都不会有。” 奉御连忙颔首:“公子令臣做什么,臣万死不辞!” 我倦倦地趴在锦垫白狐皮榻上,抬手取过八角琉璃碟中的一只乳柑蜜瓜,细细剥皮:“去,告诉你那急色的主子,我身子不妥,不可侍寝。” 奉御高声道:“是!是!” 我随意地将剥了一半的乳柑蜜瓜扔到她肩头:“赏你了。” 此后的日子,我便在普陀宫与丽喀丽娅虚与委蛇,百般用计预备套出飞鹰军布防阵列图的下落。奈何丽喀丽娅对我所言只关乎风花雪月,怎么也不透露阵列图半句。 在犬马声色的教坊司,我学了许多年如何向女人讨媚,不料在西域派上了用场。 虽然眼前的丽喀丽娅让我忌惮恐惧,她就像一只脾性阴晴不定的狼,我立在身侧,随时都有可能引火烧身。 可我必须驯服她,得到想要的东西。 此刻我跪在地毯上伺候她抽水烟,曼声道:“当年我跟着戚寻筝,她赠了我满鄞都的吴陵缎,价值千金。眼下我成为右杀殿下的阏氏,总要有几样更珍贵的宝物定情啊。” 倘若我直接索要阵列图,丽喀丽娅定会起疑,对我有所防备。故眼下只能旁敲侧击,含沙射影。 丽喀丽娅弹了弹翡翠烟嘴,笑道:“这有何难?我堂堂楼兰的右杀,岂会比不上她什么家当都没有的蜀中逋客。” 我道:“殿下预备赠我什么?” 丽喀丽娅行云流水道:“人皮鼓,唐卡(2),嘎巴拉(3),你喜欢哪一样?” 我听得心惊胆战,指尖颤个不停。素闻楼兰国信奉月神,擅活人祭祀,以人皮人骨做成各种法器再是寻常不过,何等骇人听闻。 中原赠礼所赠皆是金银玉石,到了楼兰,所赠则成了皮骨法器。 为了布阵图的下落,我忍着恐惧道:“我要殿下带我去万宝楼看。” 万宝楼坐落于孔雀城西南,那是月光最明澈的地方,受月神眷顾最隆厚。楼兰的各种珍宝法器、密函经书大都箴藏此处。 丽喀丽娅吐着水烟望了我几眼,不疑有他,令人启开万宝楼的钥匙,引我入楼观望。 我覆上丝缎面纱迈入万宝楼,绕着回旋琥珀楼梯一路向上。按照楼兰的规矩,男人不能像女人一样直面月神,故进入佛庙宝楼,须以面纱遮容,以示尊重。 我先是翻了几章上古的琴谱,放低其玛与奴隶们的戒备心,随后令他们守在远处,自己一楼一楼搜寻过去。 正在我预备走远之时,其玛高声道:“公子止步。” 我停下步履,厚重的波斯地毯消弭了众人的足音。我轻声道:“何事?” 其玛解释道:“七楼以上有军畿要务,公子不宜相见。” 我抬眸轻轻打量这黑肤女人,不悦道:“右杀贵人既允准我进入万宝楼,总管便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难道,我归顺了右杀贵人,总管还不当我是普陀宫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