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页
只不过,这一世她在世七年,接触了不少大小官员,自认学问远胜于他们,能让顾采薇佩服学问的,只有柳祭酒一人。 柳祭酒也当她的面真诚赞叹过,可惜幼薇郡主不能参加科举,不然一定能高中状元。 但是,她又不能将这些来龙去脉告诉对面之人。想想看,一个七岁的女童大言不惭,要当十岁少年的科举夫子。 不论这女童身份如何尊贵,郡主又怎样,终归是不能取得功名,只怕不能让人信服。 顾采薇灵机一动,正好她从未告知过自己身份,干脆披一层马甲,隔空过上把扮演「老教授」的瘾吧。 她想着柳祭酒的样子,加上自己的发挥,咬唇写道: 【老夫曾为高官,自然科举得意,进士及第。后来激流隐退,如今只是在自己书斋,读书自娱。教你个毛头小子,不在话下。】 对面仿佛被震慑了,大概没想到自己能与隐退高官隔空对话,半晌,写出字来: 【夫子,多谢您愿意教我。学生一定虚心向学。】 顾采薇摸摸下巴,像是想摸一把并不存在的文人长须,看着这行字,很是开心,回复一个单字: 【善。】 师徒名分,就此定下。 ? 柳庭璋确实有捡到宝的感觉。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盼,想起了汉朝名将张良不厌其烦给老人捡鞋,最终得到真传兵书的故事。 如今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可不就是与这传奇如出一辙?他通过了对面高人的考问,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夫子! 柳庭璋抬头看向窗外,正巧看到一圈雨后彩虹挂在天边,分外绚烂,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彩虹之下,是一见到天气放晴,便连忙走到院子里晾晒衣服的孟氏。 柳庭璋一把推开房门,不顾自己满头满脸激动的大汗,将抬头专心晾衣的孟氏轻轻环抱了一下,想要将自己的喜悦之情传递给娘亲。 这时,他才发现,娘亲真瘦,他能清清楚楚碰触到娘亲背上支棱着的蝴蝶骨。 柳庭璋知道,虽然家里有些钱财,但是娘亲想要留着备不时之需,从不动用,一直靠着为人洗衣养活娘俩。 即使与秦秀才成亲后,家中境况好了些,娘亲也只是减少了洗衣量而不是完全停止。 他忍不住一阵鼻酸。 孟氏冷不防被儿子抱了一下,不由得感慨万千。小时候一丁点儿大的奶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这么高大了,已经与自己个头齐平,很快就要比自己高了吧。 小时候会拽着自己衣角、怯生生随着自己见柳县令的小小男童,后来沉默着站在自己身前,尽量幼小身体还在颤抖,也摆出了保护娘亲的姿势。再后来越发寡言,日日上工,努力减轻家累。 儿子也就是今年生辰后,开始读书习字,脸上才多了不少笑模样。 孟氏记忆中的柳县令已经有些模糊了,只隐约记得他手不释卷。也许儿子爱书这点是随了父亲吧。 孟氏将手中衣衫抻展晾好,然后伸手擦擦眼角,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自己年纪大了,竟然有了泪花。 她轻轻拍拍儿子的手,嗔怪地说:“怎么突然抱娘一下?” 柳庭璋坐到树下另一张石凳上,咧着嘴对娘亲笑:“儿子高兴。我现在十分高兴。” 秦秀才在正屋里听到,隔窗问:“璋儿,发生什么好事了?” 第7章 柳庭璋此时心思已定,便将孟氏拉回正房,请继父和亲娘都上坐,他恭敬地坐在二老下首。 柳庭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目光炯炯看向眼前父母,郑重说道:“爹,娘,我想读书,想要像是爹一样,参加科举,考中秀才,甚至更往上。” 少年暗沉的声音回荡在房内,掷地有声。 这是柳庭璋第一次明确说出自己的向往,不同于只在心中暗想,话一出口,他觉得一阵轻松,静静等待父母的答复。 少年一身精瘦,肩胛骨高高支棱出有些显短的上衣来。他端正坐着面向秦秀才和孟氏,双手放在桌面上相互搭住小臂,像是学堂里最乖巧的学生。 面孔和双手被日头晒得黝黑,手臂颜色倒是能看出几分白皙的底子。 他眉目之间已经有了坚毅之色,正紧紧抿着厚实双唇,高挺的鼻子微微翕动显现出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孟氏有点不知所措,随口应道:“璋儿想做什么都行。只是考秀才,会不会太难?” 秦秀才对孟氏摇了摇头,左手拇指和食指上下捻着自己黄黄的短须,斟酌着字句说道:“要是肯下苦功夫,考秀才倒是不算可望不可即。璋儿若是果真想考,我这里的书是够用的。” “但是要考秀才,需要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才行。”秦秀才解释一句,转头看着柳庭璋继续说道:“要不然就是付出足够的时间,十年八年都有可能。要不然就是头悬梁锥刺股,日日苦读不辍,将自己的一日当成别人的三日来用。璋儿,你想好了么?” 柳庭璋想着,他毕竟白日里要去铺子上工,那便付出其他时间吧,闻鸡起舞,凿壁偷光,比别人少睡些时辰,日长天久,苦读不辍,总能积累出效果的。因此深深呼吸后,向着父母重重点头。 从此后,孟氏为他准备亮亮的油灯,挤出钱来买纸,成了应有之义,秦秀才更是自觉自发地教他认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