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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妖妃。”苏阁老颤抖着嗓子辱骂着靳遥,这或许是他这样的读书人为数不多能用来骂她的词汇了。 “阁老,有没有想过,若您辞官,我这样的妖妃只会越来越多,鲜血也会越来越多。而像您这般,忠直之士只会越来越少。” 苏阁老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狠厉地盯着靳遥,随后撑着身体缓缓爬起,一边使力一边笑,“有理,可不能让尔等得逞。” “阁老若是想通便回去养伤吧。”靳遥背过身,没再看那年逾花甲的老者在鲜血中挣扎。 苏阁老直起身,拔下伤腿中嵌入的一块碎瓷片,随手扔去,那瓷片上残留的血滴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度,最终落在地上,渗入缝隙不见踪迹。 背后那扇门在苏阁老离开后便被紧紧闭上,此刻日光初现,靳遥却只觉遍体生寒。她身子一软跌在地上,鼻息间淡淡的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 许多年前,正明街上一男子裸着上身一步一跪、一步一叩首欲往皇城而去,这是刚被大楚占领的南边小国的丞相。他如此行径,只欲求楚帝饶恕他的帝王一命,即便不久之前,他的帝王信了细作之言将他下狱,全族流放。 在他得到楚帝赏识之际他不求自己高官厚禄只欲替他的旧主求一线生机。后来,楚帝感念他的忠诚将那小国帝王赦免死罪,他却在旨意下达之时饮剑自刎。 靳遥眼看这场悲剧,年幼的她曾问过她的父亲,为何这人这样傻?她只记得父亲说,这便是忠臣。 为君王献己身,为家国奉英魂,万死无悔。 靳遥知道,苏阁老便是这样的人,即便兴隆帝如何磋磨于他,在他心里兴隆帝永远是他要忠诚的君,这大楚永远是他要奉献一生的国。 她感念如此忠正之士,如今却亲手让他们变得不堪,可她不能不狠心,她背负的从来不是她的一己之私。 靳遥在浑浑噩噩间昏倒在了御书房,了无来寻她时,只见靳遥跪伏在地呼吸微弱,额前是一地碎瓷夹杂着斑驳血迹。 直到夜幕四合靳遥才从昏睡中醒来,她见是熟悉常曦殿还有些微怔,不是应该在御书房吗? 正在疑惑之际了无捧着汤药掀帘而来,“醒了?” 靳遥点头。 “下床不到两个时辰就又昏倒了,娆妃娘娘还真是不一般呐。”了无将平日里魅惑的脸冷下来还颇能唬人。 “咳咳……”靳遥语调喑哑,解释道:“见了苏阁老。” 了无瘪了瘪嘴,扶起靳遥将汤药喂过,“他伤势未好便急着进宫我也无法。” 靳遥伸手揪住了无的耳廓,“叫你下手轻些的,我瞧着苏阁老那腿都要废了。” 了无想要挣脱又怕伤到靳遥,只能别扭的任她捏着自己的耳朵,“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 靳遥也只是做个样子,听他讨饶便松了手。 “他老人家忧思过度且有不好好休养,这伤好不起来能怪我吗?”了无得了自由连忙跳开,装模作样揉着自己色泽未变的耳廓。 “不怪你。怪我,怪我低估了这些忠臣。” 了无知道靳遥心里不好受,也不欲扰她,“好好睡会儿吧,我晚些去替苏阁老治治腿。” 轻轻颔首,靳遥缓缓闭目。 第16章 微服出巡 护城河岸,垂柳依依,那恰好也是一个春日。天光温和,靳遥微眯着眼蜷在父亲胸膛随着父亲御马而来。 这是她从未到过的楚都,靳遥偷偷打量沿途风光,直到父亲勒停马儿,单手将她抱起而后跃下马背。她仓惶四顾,却第一次让这繁华热闹的街市在她眼中变得清晰。 父亲说他于此地见一故人,靳遥便乖乖地倚父亲的腿边等候,不多时,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老爷爷从将停的轿中弯腰出现。 他很瘦,比父亲的身形弱上很多。靳遥很听话,只疑惑地偷看却并不作声,也不知那老爷爷与父亲交谈了些什么。在她打上瞌睡时,老爷爷伸着双臂向她走来,光亮洒在他周身温暖慈祥,一双眼里透着靳遥从未见过的疼爱,那是来自祖辈的疼爱。 老爷爷抱着她转过周遭几道街市,买了一堆的小玩意儿,父亲跟在身后不住地阻止,“阁老,这使不得,都买了多少了。” “你这人太憨直,定不知道小女娃娃喜好,就让老朽替遥儿买。” “好……要爷爷……买……”靳遥嘴里叼着糖葫芦笑得直眯眼。 画面一转,是正名殿前,靳遥一身轻甲风姿勃发,刚领的封她为威武将军的圣旨还摊在手中十分热乎。 苏阁老精神矍铄自殿中踏步而来,一双已有些枯瘦的手搭上她的肩,“遥儿巾帼不让须眉,爷爷替你高兴。” 最后又是今朝,苏阁老须发尽白一身鲜血跪伏在她面前,满目血红冲着她磕头,“娆妃娘娘万安……” “啊……”靳遥自梦中惊醒,往日与苏阁老一见还残留在她眼前,如今却是面目全非。 她喘着粗气辗转难眠,自枕下掏出舆图,借着窗外的月光摩挲着东渝山之地。 此刻,正宁殿内,兴隆帝亦是难眠。他回味着将才的梦,与往日的记忆交缠。 那时他尚年幼,因在冷宫饿极是以四处寻找吃食。偶然间在御花园中遇到先帝与苏阁老正在谈论政事。 他什么也听不懂,正想伺机悄悄离开,谁知他们竟起了争执,只见苏阁老跪于先帝身前,恳切劝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