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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兰一脸惊讶,手里拿着的一碟泡萝卜丝也忘记放下:“你说啥?” 杨老爹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姑娘,叹了口气:“以后莫要总窝在主院里头,菜园子里头自己去,冬儿我也喊她搬回自家住。” 养得再久也不是成不了自家人,这是这几日春儿事件给杨老爹的感受。 “我们能出去?”茂梅几乎用欢呼的声音问:“可娘说……、。” “娃娃。”杨老爹打断她:“你娘死了六七年了哩。” “我平时也没想拘着你们,就是看你们都不爱往外头去,所以也没说啥。”再说你们那小脚也走不了多远:“但现在你们嫂子进门了,这屋头里外的事情都要慢慢交给她打理,你们三个跟着她好好学。” 说着杨老爹又转向阿祖:“茂兰今年虽然才十五,但我们这里的女娃娃十七八岁就嫁出去了,屋头的活计安排你多教她些。” 阿祖想说活计安排什么的,自己都两眼一抹黑,但看着公爹殷勤的眼神只得点了点头。 茂兰被他老爹那句十七八岁就嫁出去的话说的面生红云,低头喝粥不搭理拉着她叽叽喳喳,表达自己兴奋之情的茂梅。 “有啥好高兴的?走路脚疼。”茂菊给她泼冷水。 茂梅想起早上她脸色发白的样子:“三姐也把脚放了呗,养一养总会比现在好些的,你不是最想去菜园子?” 茂菊被她点中心事,只能傲娇的哼一声,扭头不搭话。 阿祖也抿嘴笑,这个三妹最是爱些花花草草,虽然从没出过门,但菜园子里啥花开了,啥能吃了一门清,前几日豆荚开了紫色小花她都叫冬儿采了一把,插在自己屋里的花瓶上,当然是躲着杨老爹的,不然看到肯定要挨骂哩,农家里咋能这么糟践庄稼? 饭桌上洋溢开热闹的气氛,早上那火灾的阴影似乎都被少女的脆嫩笑言所驱散,可惜好心情维持了一刻便被打破。 饭厅外传来一个变调的中年男声:“德少爷,德少爷!了不得哩!后……后头烧死人了!” “杨四叔你说啥?”杨茂德站起身,看着跌撞在门口的杨老四。 “烧……烧死了,后头,挖沟的时候,田里……有个手。”他面色难看比划着,语无伦次。 “茂德。”杨老爹给儿子使眼色:“跟他出去看看。” 杨茂德也注意到站起来摇摇欲坠的阿祖,和自家三个meimei发白的脸色:“四叔莫急,走,看看去。” 阿祖伸长发抖的手拉了他的衣角一下,嘴张了张想说自己要去,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你在这里等着。”他语气坚决,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指:“等我回来再说。” 阿祖目送他走远,觉得被握过的手指开始隐隐的发起热来。 大厨房的后院挤满了端碗的人,男男女女大家都端着玉米糊糊的粥碗,或站或蹲着目光不时看向后院的方向。 杨茂德过来的时候,通往后院的路口上伍哥和几个男人守在这里,看到他过来便让出路口,让他和伍哥还有杨四叔上去。火场外围的火势有所控制,主要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烧了,但靠近木楼的地方火势更大,哪里原本有摊晒罂粟时用来搭架子的木桩,现在都在熊熊燃烧,再不久这火苗就会吞噬中间的木楼。 “就在前头。”杨四叔向北边一指:“靠垛子墙那边,放水的时候我来清理那边的沟道发现的。” 杨茂德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到隐隐嚎哭的声音。 “是黄婶子在哭。”伍哥长叹一声:“田里那个……估计是春儿。” 杨茂德心里也咯噔一下,没想到阿祖的担心成了现实。 在田埂上披头散发痛哭的黄婶子,哪里还有平日半分爽利劲儿?田二婶抱这她一起跌坐在地上,一边低声安慰一边自己也在抹着眼泪。 “少爷,少爷。”黄婶子看到杨茂德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角:“春儿她……她被人害了哩。” 杨茂德一听她说这话便拧了眉毛,往田地里看去,这一块儿被泼了水浇熄了火苗,田里的女尸没有被烧得漆黑,但也已经面目全非,直直伸长的手臂向着人群的方向,衣袖已经烧成黑色的附着物,偶尔还有枯黄的皮肤残留的手臂上,一只脏黑但还能看出绿色的手镯套在上面。 “黄婶子怎么知道她被人害了?”杨茂德收回视线,缓缓的蹲下身看向黄婶子。 妇人被他问的一愣哭声断了断:“……春儿……死了啊,不是被人害了……咋个会死?” “早上从火场里跑出来的,只有我和少奶奶。”杨茂德板着脸:“黄婶子是说,春儿是被我们两个害了的?” 黄婶子捂着嘴,半响摇了摇头。 “婶子觉得,我和少奶奶,还有……春儿,是谁放了这把火?”他目光落回到女尸手臂的镯子上,那是十五生辰他送礼物,春儿挑了一个镯子,而冬儿挑了一支银簪子。 黄婶子还是拼命的摇头,呜咽的声音从手指缝里蹦出来变得细密零碎。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死在这里,我……也不想知道。”杨茂德站起身眼睛依旧没从那只镯子上离开:“婶子……想知道吗?” “黄嫂子起来吧,不管咋样……总要把春娃儿送到她爹那边去。”田二婶擦着眼泪拉拽。 黄婶子像软泥一般摊在地上,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像是支离破碎的人偶,春儿只是佃户的女儿,要葬也要运回黄家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