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阿祖在线阅读 - 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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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拿了衣服去我屋头换吧。”茂兰扯扯阿祖身上又湿又脏的衣服,噗嗤一笑:“咋个穿我哥的衣服?”

    “袖子和裤腿长,不容易烧着。”阿祖想起自己那件沾满桐油的破烂衣裙,艰难的挤出一点笑。

    春儿,应该没事吧?

    不知为何,她心里十分忐忑。

    ☆、作死的春儿

    梳洗完的阿祖和杨茂德坐在饭厅里,面沉如水的杨老爹微阖着眼坐在自己的大藤椅上,三个姑娘去了厨房煮早饭,虽然后院的火还没熄灭,但是大家已经开始恢复以往的作息。

    黄婶子和伍哥几人组了小队伍在老院里搜索失踪的春儿,后面跟着七八个起哄的半大孩子。其他男人扛着锄头开始疏通田地边缘的引水沟,女人们也没闲着,大厨房也升起袅袅炊烟,田二婶她们在煮早饭。东跨院也开始煮猪食,圈里的猪仔才不管你火不火灾的,一早起来就哼唧哼唧的开始催食。

    伍哥看眼一脸惶然的黄婶子不知该如何安慰,春儿失踪的时间太过微妙,大家虽然还不议论但心里只怕早就认定了火灾的元凶,黄婶子自己也猜到了吧,所以才这么惊慌失措。

    饭厅里知道了事情原委的三个人也沉默着,阿祖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伤痕,杨茂德摆弄着手里的白药小瓶。

    终于还是闭目的杨老爹开了口:“不管咋样,先把她们两个打发出去,这事情说到底还是德娃子不好,就莫要再揪春儿的错处了,后院的罂粟烧了就烧了吧,明年再种。”

    杨茂德皱着眉头:“其实明年我也不想种了,上回去县城遇到李科长,他说上头又要加“窝捐”税,今年是“六年禁绝计划”的第五年,上头开始派人下来查禁,各地方把“懒捐”税都调低了。”

    民国政府对于种植地主大户有两种烟土税,“窝捐”和“懒捐”。种罂粟的要交所谓“窝捐”的罚款,按照种植罂粟的数量,一窝罂粟罚款三角,从今年开始涨到了五角,杨家后院种植的罂粟今年要交“窝捐”一千九百元。而“懒捐”是针对不种植罂粟的地主征收的,一年固定八百元,今年降到了五百。

    反正就是种不种都得交税。

    “要是不种罂粟,这地里头一年要多刨出“懒捐”税那就艰难了,再加上烟土上的利润一年少两千块哩。”杨老爹咂咂嘴有些不舍。

    “没那么多了,听说外头现在都在用“红丸”,而且这几年云南土慢慢泛滥进来,本地烟土掉价得很,头前问的时候一两才三块五。”

    “红丸”是小鬼子用吗啡加糖精制造,大连就有红丸制造中心,后运进上海,销售到长江流域,从抗日战争开始,日伪占领区的红丸就泛滥成灾。随着战争的白热化,“红丸”成为日本特工工作的一种手段,他们指使日本浪人制造毒品和贩卖烟土,并责其深入各地,勾结本地的地痞、流氓甚至丧尽天良的官吏,探取种种情报,向军部、使领馆、特务机关汇集。

    “三块五?”杨老爹吃一惊,年初的时候一两还五块哩:“唉,这世道乱得很,上头一个政策下头就跟到变。但那些军阀大爷们咋个也不得甩了这块肥rou,先等看看明年再说。”

    杨茂德点头,现在的四川省主席刘湘以三字起家,一曰“烟”,二曰“盐”,三曰“统”,即烟土税、盐税、统税。手下二十一军就设有“军实科”,由他的舅子周成虎为科长,公然在军事机关制造吗啡原料“粗子”,而四川也多银行如潘文华的重庆银行,唐式遵的建设银行,邓锡侯的通惠银行,刘文辉的济康银行,杨森、王缵绪的大川银行等等,都是地道的鸦片银行。

    戒烟禁毒,阿祖看到的是清水一样学生圈里的阳光一面,而杨茂德打交道的是水下沉积的腐烂淤泥。

    “这几天你去跑跑孙保长家,看能不能把今年的“窝捐”改成“懒捐”。”杨老爹虽然先头说了不要怪罪春儿,但这一把火烧掉了杨家四五千块钱,他小气的性子自然气得肝都疼。

    要改这税,得先去找孙保长提交申请,然后去区政府盖章,上头派人来核查过后才有更改的希望,这来来去去的跑路不说,花钱也是免不了的。一千九改成五百,到最后真能省下多少,他自己也说不清。

    杨茂德揉揉眉心颇有些疲倦,升起几分,自作孽不可活的感慨。

    阿祖还是低着头研究手上的伤口,对于他们父子两个在说的话题,她几乎一无所知,有种排挤感萦绕在她周围,早知道就坚持跟meimei们去厨房好了。

    刚想着就见茂梅端了托盘进来,热腾腾的粥还有泡菜特有的酸香交织在一起:“这一早上乱得,冬儿也不晓得跑哪去了,想喊她弄点新鲜菜进来都找不到人。”

    “嫂子你身上有伤,这泡菜莫多吃哦,不然这伤不容易收口哩,来,这是二姐给你煎的蛋。”茂菊把一只小碟放在阿祖面前,里面两个煎得金黄的鸡蛋躺在上面,她抬头看看,其他人也有不过只有一个而已。

    杨老爹拿起筷子戳一戳:“咋个没放葱花?”

    “那来的葱花?”茂菊回瞪一眼:“四妹子刚说没听到?早上没见冬儿,不然炒盘新鲜菜给嫂子吃,哪里用她吃泡菜。”

    “你不晓得自己去找?这里去大厨房就几步路,大厨房莫得,往菜园子也莫多远。”杨老爹搅这碗里的粥散热一边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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