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器量

    虽然是以高斯.弓勒姆身份前来奔殇，高斯领主贵族家族依礼法，不能够使用禁卫军迎接弓勒姆，但仍是变通的，派遣几十名身穿普通披甲装的强大禁卫军士，护卫着三辆马车。

    使用从高斯领主家族传承的礼仪，向着禁卫军士与马车御者旋转着点头致敬，弓勒姆与在他身后一言未发，举止温顺的蒂亚，迈进了三辆马车里，中间最奢华那辆，而身为信使的雅各布则登上了最前面一辆马车引路。

    坐在车厢软椅上，猛然间，弓勒姆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片茫然之情，这里本是他长大的家乡，只是现时他却更像是一位尊贵客人，前来因事拜访一般…

    高斯领主家族居住宫堡‘迈仑斯宫’，距离‘永歌之城’‘星门之殿’相距大约百哩，不过两者之间有着宽阔、平整的大道相互连接，所以假若马匹精良、车辆轻便、坚固，通行时间也不过是二、三刻钟而已。

    乘坐马车，在骑兵护卫之下，通畅行驶在大路上，弓勒姆望着车窗外飞逝的‘庞贝纳思达’风格圆拱建筑，与所有建筑物上缠绕的白色丝绸，口中呢喃的轻声说道：“蒂亚，这里就是我长大的城市，我三十二岁生命中大约八成以上时光，都是在这座有趣城市中度过的。

    其实，假若不是因为曾祖死去而致使满城裹素，您真的会觉得‘永歌之城’非常美丽。”

    听着弓勒姆低语之声，蒂亚望着他肥胖面庞，微笑着轻声应和道：“是的，我的爵爷，即便是现时，我也觉得您的故乡，是个别有风情的城市…”

    飞驰一阵，弓勒姆乘坐的马车速度渐渐减慢，开始经过一道道由雄壮、威武宫廷护卫的堡垒大门，从窗口望见这样的情形，蒂亚有些发呆的轻声问道：“我尊贵的殿下，这座‘迈仑斯宫’怎会有这样巨大，比起您的‘白鹭鸶宫’要…”

    “蒂亚，您要知晓，‘白鹭鸶宫’只是我一个人居住的宫堡，而‘迈仑斯宫’中，可还依照传统，居住着高斯领主贵族家族，绝大部分未成年的嫡系子嗣们，”弓勒姆打断蒂亚的话语，轻声说道：“而且新晋纹章家族的宫廷，又怎能与传承亿万年的领主贵族家族相比。”

    就在弓勒姆与蒂亚的交谈声中，两人乘坐的马车已经行至，‘迈仑斯宫堡’正殿‘永歌者盛堂’前，缓缓停下。

    片刻后，一名年纪老迈，身穿黑色礼服，站立笔直、仪态不卑不亢，面上微带疲倦之色的老者，缓缓将车厢门拉开，一言不发的侧身一旁，做出一个优雅‘请手礼’…

    “尊敬的维艾洺.桑切斯爵士，高斯.弓勒姆在此向您致敬，”迈出马车后，弓勒姆朝着一旁侍立的黑衣老者鞠躬行礼，深沉说道：“假若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与您相见，我必然会感到万分欣喜，只是现时…”

    话讲到此，弓勒姆便已无法继续，轻轻叹息一声，他直起身躯，与身后乖巧侍立的蒂亚一起，向站在巨大宫殿前，满面忧伤脸色的一群素服之人径直行去…

    弓勒姆走出了几步，站立在宫殿前人群中，居中位置的一位身躯矮胖，慈眉善目的老者便开始沉步缓缓前行，像是想要迎接与他。

    未想到那慈祥老者刚一行出人群，弓勒姆已经朝着那老者深深鞠躬，悲声说道：“尊敬的曼德尔堂祖，在此向您致以十二万分之敬意，您远行的堂孙高斯.弓勒姆返回家族，前来送别，送别…”

    话语自此，弓勒姆鞠下的身躯，无法抑制的微微颤抖起来，似乎已哀伤的不能继续言辞一般，停住了话语。

    弓勒姆初见高斯领主家族诸人，便全然以高斯领主家族嫡系后辈勋爵的样貌行事，并未丝毫展现纹章者的傲慢与尊严，异常聪慧的依照礼法，显示了此行之基调。

    这样一来，假若高斯领主家族现时的主事者曼德尔，再如对大宾般的拿腔弄调相待弓勒姆，便显的有些不尽人情，毕竟除了礼仪举止之外，血脉亲情也是‘泰勒格塔大星域’贵族们维系传承，彰显高尚的重要利器之一…

    急忙前行却并未鞠躬回礼，而是慈爱的扶住弓勒姆弯下的身躯，曼德尔轻叹着柔声说道：“弓勒姆，我亲爱的堂孙，您能及时赶回就好。

    我想，在追忆盛会之上见到最杰出的曾孙，父爵一定，一定会在永眠国度，欣慰微笑的。”

    说到这，曼德尔似乎也是悲伤的不能自已，眼中滑落出了两滴泪水，‘迈仑斯宫’诸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眼见这一幕，都低下头颅，暗暗为两位高贵者，流露出的真挚亲情感伤不已…

    感伤一会，弓勒姆收敛了情绪，抬起头来，从怀中取出一块柔软布帕，擦拭了一下臃肿面庞，朝着身前的曼德尔歉然轻声说道：“尊敬的曼德尔堂祖，我适才有些过于失态了，还请您谅解。”

    “弓勒姆我尊贵的堂孙，我全然能了解您的悲伤心情，其实我刚刚也不禁流出了泪水，”听到弓勒姆这样讲，曼德尔轻声劝慰道：“只是我们不能永远沉浸在哀伤之中，身在高位，面对生活总需有着一颗坚强之心。

    好了，我亲爱的堂孙，此处不是交谈之所，请您还是跟随我一起，见见您久违的亲人们，有何话语，我们进到‘永歌者盛堂’中再谈不迟。”

    听到曼德尔这样讲，弓勒姆点了点头，便伴在其身边，走向了宫殿前那群，和弓勒姆久远血脉相同之人…

    与十几位祖辈长者相互见礼后，弓勒姆突然发现，他紧接下来相见之人，竟然都已纯为曼德尔一脉，或熟悉、或陌生的子嗣，除此再也无有旁人。

    眼见如此，弓勒姆望着面色平静的诸多祖辈长者，心中有些惊诧的想到：“虽然两日后结束贝纳伯爵追忆盛会，经由‘诸神之巅’与‘璀璨之七十七大议院’使者确认，曼德尔堂祖就将正式成为高斯伯爵，其余贝纳伯爵各嫡子支脉便会伦为旁系。

    但是现时毕竟这一切还未发生，在我记忆中待人谦和、慈祥的曼德尔堂祖，现时怎会做出这样器量狭小之事…”

    不过弓勒姆现时位高爵显，又不指望曼德尔施恩分封采邑，这些高斯领主家族琐事，与他可说毫无关系，这样想过也就算了。

    “弓勒姆我尊贵的堂孙，依照礼仪您的祖父，我那亲爱的弟弟康贝奇爵士，不能够来迎接您，”曼德尔在诸人与弓勒姆见礼过后，开口说道：“稍后我们在‘永歌者盛堂’中，亲热聊聊近况，我再送您前去他居所中寻找他可好。”

    说完这句，曼德尔话语微一停顿，又缓缓说道：“您祖父这几日都在用心研究、推敲，‘虫洞’之灾出现在‘泰勒格塔大星域’腹地之谜。

    每日都是废寝忘食、不眠不休，有时更是会不辞辛劳的前往‘永歌之城’‘真实之影卡法雷纳真神神殿’，与大星域各位最杰出学者相互交流，这样劳顿，他神色已是渐渐憔悴。

    康贝尔虽是我兄弟之中最为头脑聪慧者，但毕竟年纪已经老迈，精力绝无法与年轻时相比较，您与他相见时，还是劝慰他不要那样辛劳才好。”

    曼德尔这番温暖人心的关切言辞讲出之后，弓勒姆面色便已微显焦急之意，只是细一思索，他轻叹一声无奈说道：“尊贵的曼德尔堂祖，您应知晓祖父大人对于学术的执着之情。

    尤其是此次‘虫灾之谜’，又事关曾祖殿下殒命因由，我想即使我如何多言，祖父大人也必不会在意的。”

    听到弓勒姆这样讲，曼德尔无言轻叹一声后，缓缓作出一个优雅‘请手礼’，便与弓勒姆一起走入了‘永歌者盛堂’…

    在纯为坚固朴实的‘坚铁青石’堆建成的庞大‘永歌者盛堂’中，弓勒姆端坐于殿首左边巨大而坚硬的石椅上，随意与对面的曼德尔等人交谈着。

    突然间，弓勒姆无意中发现，一名身躯瘦弱，面相十分陌生的年轻俊秀男子，一直悄悄向自己身后侍立的蒂亚，不断打量，心中莫名出现一丝不悦。

    由于高斯贝尔殿下寿限漫长，其子嗣更是繁多而年纪差距巨大，数量也是上千上万的计算，所以其后裔子孙相互并不熟识，乃是十分正常之事。

    不过高斯领主贵族嫡系子孙，六岁过后都会由家族统一教养，年纪相差不大的子孙相互间，总会有些面貌影响，如是相貌从未见过，也是让人心生不解。

    心中记得，那名偷看蒂亚的廋弱男子，在适才介绍时，自称乃是曼德尔长孙高斯. 贾艾斯之子高斯.朱利安，于是弓勒姆便指着朱利安，看似无意的轻声问道：“尊敬的曼德尔堂祖，这位名为朱利安的堂侄，看起来俊逸不凡、举止优雅，使人一见望俗。

    只是在我心中却毫无印象，这真是有些使人疑惑？”

    “朱利安是您堂兄贾艾斯长子，自幼在其母亲家族中长大，”听到弓勒姆这样问，曼德尔以一种十分宠溺的目光，望着贾艾斯隐现笑意的答道：“他六年前才回至高斯领主家族中，所以您未见过也是正常。

    朱立安可算是我子嗣中最聪慧之人，现时才刚满二十五岁，却已经是名博学士了。”

    曼德尔话音刚落，坐在他一旁的朱利安已微笑着说道：“尊贵的曾祖大人，我只是才刚刚成为博学士，并不值得您以聪慧夸赞，等到我成为了博学者、博学家之后，您再这样讲也不迟。”

    “我亲爱的朱利安，作为一名传承贵族，您需得时刻保持谦逊之心，”曼德尔摇头轻声责备道：“我身为曾祖夸赞您还算得体，但您自己这样张狂的言辞，可是有些失礼了。”

    只是曼德尔口中虽对朱立安是指责言语，但眉宇间，话音中，却并无一丝怪罪之意…

    见到眼前一幕，弓勒姆心中轻叹一声，暗暗想到：“未想到曼德尔堂祖那待人宽仁、慈祥的品格，在晋登高位之时，竟会演变成为对待至亲子嗣的过度宠溺，仰或是他从来就是如此，只是我以前年幼并未察觉。

    眼前看来，曼德尔堂祖对待言辞之间缺乏修养的曾孙，就已这般神态、语调，那对待更为亲近的亲子、嫡孙，岂不是更加宠爱。

    看来这就是，为何在今日迎接我时，待人宽厚、礼仪周到的曼德尔堂祖，竟会将曾祖其余子嗣后裔全然排除的原因了。

    只是曼德尔堂祖这种对待直系子嗣慈爱，比常人还要浓烈十倍之性情，对于一名纹章者来讲，真是巨大忌讳…”

    心中虽是这样想着，面上弓勒姆却并未有丝毫表现，反而柔声劝慰道：“曼德尔堂祖，年轻之人心中有着远大抱负总是好事，您又何必这样严苛要求…”

    就这样在‘永歌者盛堂’中，与弓勒姆亲热闲聊了大约二、三刻钟，曼德尔觉得时间已经足够，便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弓勒姆我亲爱的堂孙，您由‘勒姆星系’远道而来，一路十分劳顿辛苦，我便不与您多聊了。

    下面就请您先至‘曼特罗宫’探望一下祖父，然后好好歇息一下，有何未尽言语，我们在晚餐时再谈如何？”

    听到将康贝尔居所，安排在高斯领主家族专意迎接贵客的‘曼特罗宫’，而不是家族成员的居所，弓勒姆不由微微一愣，不过他随即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曼德尔堂祖您真是思虑体贴、周详，我现时正是有些疲惫、困乏之意了。”

    说着弓勒姆便站起身躯，轻轻鞠躬旋转施礼道：“那么诸位至亲，我先告辞了。”

    眼见弓勒姆鞠身行礼，而曼德尔一时未反应过来，在曼德尔身边侍立的维艾洺.桑切斯，即刻做出一个优雅‘请手礼’，恭敬说道：“尊贵的弓勒姆爵士，请应允鄙人为您引路，前往‘曼特罗宫’康贝尔爵士居所。”

    虽然对从‘永歌盛殿’至‘曼特罗宫’之间路径了若指掌，此时弓勒姆还是感激说道：“那就烦劳您了，尊敬的桑切斯爵士。”

    说完，弓勒姆朝着曼德尔特意再次鞠身，便带着蒂亚，跟随在维艾洺.桑切斯身后，径直离开了‘永歌盛殿’…

    在一路之上，除了礼貌应答以外，弓勒姆任何话语都未与维艾洺.桑切斯多加谈论。

    行至与‘迈仑斯宫堡’其余殿堂房间古朴风格显得截然不同的，装饰奢华的‘曼特罗宫’内，走到一间巨大客房门前，维艾洺.桑切斯望着在门前侍立的一名看起来精明、利落，正在鞠躬施礼的宫廷侍应问道:“雷蒙德侍应，现时康贝尔爵士可有禁客之令。”

    听到维艾洺.桑切斯的问话，侍立在康贝尔门前的雷蒙德恭敬说道：““尊敬的桑切斯大人，今日是康贝尔爵士探究‘虫洞之灾谜题’关键一日。

    他一早就已讲过，今日无论任何事情都不要打扰到他，有何事可在以后再讲。”

    雷蒙德话音刚落，维艾洺.桑切斯还未答话，弓勒姆已开口道：““桑切斯爵士，既然祖父大人明知今、明两日，我必至‘迈仑斯宫’却还是颁下禁客之令，可现时是其研究万分紧要之时刻，唯恐灵光稍闪即逝。

    我并有无万分紧要之事要面见他，也就不便打扰他了，那么现时就请您引领我至客房中，我想要歇息一会了。”

    “弓勒姆爵士，您的客房就在康贝尔爵爷客房近旁，”听到弓勒姆这样讲，维艾洺.桑切斯即刻回答道：“我这就引领您前去歇息，请您随我来。”

    听到维艾洺.桑切斯这样讲，弓勒姆轻轻说出一句：“烦劳您了。”随后便跟在维艾洺.桑切斯身后向右行去…

    在维艾洺.桑切斯引领下，穿过两道走廊，又转了一个弯角，不过片刻时间，弓勒姆行至一间格调素雅的宽敞客房之中。

    打量着这间‘曼特罗宫’并不多见的典雅客房，弓勒姆满意的点了点头，简短道谢说：“尊敬的桑切斯爵士，您有心了，多谢。”

    “这只是鄙人身为高斯领主贵族管家应尽之责，您过于赞美了，尊贵的爵爷，”听到弓勒姆的赞扬之词，维艾洺.桑切斯恭敬答道：“您旅途劳顿了，现时就请洗浴、歇息，鄙人告辞。”

    说着维艾洺.桑切斯朝着弓勒姆深深鞠躬，转身向客房门外走去…

    未想到，临近维艾洺.桑切斯走出大门之时，弓勒姆在其身后突然说道：“桑切斯爵士，我所在之处，有一名与您同名的管家，他虽没有您那样镇静、从容，但却心思缜密、头脑清晰，使人异常倚重于他。”

    话语微一停顿，弓勒姆随即柔声道：“在此恭喜您，桑切斯爵士，您有一名异常杰出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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