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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此间炼狱中唯一的光。 不知是谁先领头高呼了一声“仙尊”,满场仙者如梦初醒,皆忍着各自的伤,歪歪扭扭地拜了下去。 玉清目不斜视,只抬了抬手指,示意他们起身。 她径直走到柳吟风面前,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了起来。 柳吟风撑着一只眼,眸色被热泪遮挡,复杂难辨。 “仙尊……” 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玉清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她抬起一只手,掌心轻轻覆在柳吟风的伤眼之上,温和的金光从指缝间流溢而出。 柳吟风只觉得伤处微微一暖。 玉清撤开手,柳吟风的伤眼这便可以睁开了,只是眸子里还留下了一点无法抹除的红痕,红痕像晚春的落红一样,贴附在他的眼白当中。 那双吊梢眼添了这一抹红,又平白多了一分俊美的媚气。 玉清轻声道:“好孩子,受苦了。” 柳吟风瞥见玉清皱起的眉心,垂下头:“仙尊不必担忧,弟子并无大碍。” 他说着,用手抚了下琵琶弦面:“只是可怜了这琵琶。” 他怀中琵琶的弦断了一根,琴板上满是斑驳血迹,可见是历经了一场鏖战。 玉清盯着琵琶看了一阵,复又抬起眼,环视众修:“本尊来迟了。” 她话语间的哀恸太甚,众修动了动嘴唇,终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告慰于她。 他们真的太累,也真的太痛了。 玉清温柔地将每一张血污的脸一一扫过,而后,她却也没有收回目光,依然环视着场中,似乎是在找些什么。 陪侍在她身后的徐令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师尊,贼人在您的东南方向。” 玉清闻言微微挑眉—— 真就这么心有灵犀? 可徐令就是看着玉清的后脑,都能猜想出她的神情以及她正在找什么。 他熟悉她,熟悉得就好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玉清依言转向东南方向,一眼瞧见被绑在朱漆立柱上的梁桧。 她大步向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本尊现下最后悔的,就是留了你一条活路。” 梁桧轻蔑一笑:“张真君一早便提醒过您了,这仙界怨恨您的人不在少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早晚落得个众叛亲离、万劫不复的下场。可您偏偏不信。” 玉清眸色微寒。 梁桧继续道:“听说您前些日子还中了一个难以启齿的小蛊,但我今日要告诉您,您此前中的蛊,还有今日这浩浩荡荡的蛊劫,都不是我的手笔。” 他仰起头,二五八万又破罐破摔地补了一句:“我梁桧没这个本事。” 玉清长眉轻皱,手腕一翻,长生剑尖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最终斜指于地面—— 这是准备攻击的架势,也是对梁桧施以威压。 “你想说什么?” 玉清眯起眼,这神情就是在告诉梁桧,一旦他的答案让她不满意,她立刻就会把他一剑捅个对穿。 梁桧笑了:“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暗算您的、想颠覆仙界的,另有其人。” 玉清:“比如?” 梁桧一扬下巴,玉清随之望去,却在那个方向上,看到了孤零零一个人的柳吟风。 柳吟风正低头蹭着脸上的溃烂伤,他隐约觉察到玉清的目光,抬起眼,茫然无辜地望了回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玉清回转过头,盯着梁桧:“就因为他替本尊收集了你与张不周的罪证,你就要这样肆无忌惮地泼他的脏水吗?” 梁桧双眼微睁:“什么?” 玉清的话说得很直接,可他却好像有哪句没能听懂。 玉清满脸写着“别装了”:“老实交代,你在仙界中到底还有几处蛊库?分别是在何方?” 梁桧焦急地“啧”了一声:“我说了,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我没有那么大的本……” 他说到这里,神情忽然一转,满目急色荡然无存,他向后一倚,一副悠闲看好戏的模样:“对,您说得对,这些都是我的虫子,而且这些就是全部了。没了,我弹尽粮绝了。” 他伸着脖子,凑近玉清:“我罪大恶极,您杀了我吧。” 玉清冷冷抬眼,反手就是一剑。 梁桧被贯穿的胸口上,登时涌出大量体型健硕的母蛊,若是纵容这些母蛊泛滥,不出三日,整个仙界都会沦为蛊虫的天下。 还好玉清早有准备。 她并指指天,晴空引雷。 天雷声中,真火骤起,所有母蛊都在火焰中涌动挣扎,甚至烧出了些许油香。 梁桧的脸也在大火中变得扭曲,他张开嘴大笑,猩红的血一团一团地从他的唇齿间涌出: “我并非忠良,但今日所言句句非虚。玉清,你偏信小人、闭目塞听,来日下场未必好过我今日,我在十八层地底等你相聚!哈哈哈哈哈……” 他很快便被真火完全吞噬,可那张疯狂可怖的脸却在玉清眼前久久挥之不去,玉清抬手按住额角,合了合眼,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向后跌了半步。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适时托住了她的手肘。 “师尊,当心。” 玉清无需回头,就能认出,那是徐令的声音。 她轻轻拍了拍徐令的手背,示意他自己无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