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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广陵宗出了急事,柳吟风无暇脱身? 徐令久久没等到玉清的应答,只好悻悻地摸了摸鼻尖,没再去讨师尊的嫌。 玉清大步走下云头,靴跟刚刚碰到地面,那小山一样的案牍后,便窜出一个脸生的弟子,一面大叫着“仙尊”,一面向二人奔来。 徐令当即摆出攻势,用小半个身子护住玉清。 玉清越过徐令的肩头,仔细辨认那弟子身上的服制。 服制和那弟子的脸一样生,边角甚至有些粗制滥造。 她并没能认出这是哪宗出了事。 眼瞧着那弟子扑跪在二人身前,又眼神不太好地抓住了徐令的衣摆,嚎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仙尊,您总算回来了……” 徐令被他扯得露了半条锁骨,颇无助回头看玉清,满眼写着“师尊救我”。 玉清瞥了眼徐令的领口,语气尚算温和:“长话短说。” 那弟子直起身子,抓着袖口给玉清看,一口气没喘匀,被噎得一抽一抽的:“梁桧那狗贼……阴魂不散,留了无数暗蛊在各大宗门附近。如今他身败……名裂,就想搞一出……玉石俱焚……那么多的蛊窖,全都炸开了,满天满地……都是虫……” 玉清这才看清,原来那弟子身上的服制不是阵脚粗陋,而是被蛊虫咬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洞。 徐令光是看着,就一阵头皮发麻。 玉清立刻道:“现下情况如何?” 那弟子吞下一口唾沫,压住乱窜的那口气: “各宗门原是各扫门前雪,可这蛊虫数量连大宗大派都应付困难,很多小门派更是一日沦陷。后来是广陵宗的柳少主牵头,将所有蛊虫都引到了他的四弦别苑,诸位大能联手,打算集中销毁。岂料那蛊虫实在又多又狡诈,这时候,怕是柳少主他们也快撑不住了……” 玉清当即转身:“带本尊前去。” 第66章 祛邪蛊长生出鞘 真就这么心有灵犀?…… 此时此刻, 四弦别苑内。 这仙界最矜雅的院子,而今已经成了蛊虫的天下: 铺天盖地的蛊虫挤倒了庭中的石桌石凳,死虫与腥臭的血溅到花叶上, 再繁茂的花都瞬间成了枯枝。 始作俑者梁桧被绑在角落里,所有的蛊虫都绕他远远的, 他身上似乎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他看着眼前的混战,不住地大笑。 柳吟风拂落琵琶弦面上的一只虫, 蹭了下溅到脸侧的血,蹭糊了的血迹下,素白的肌肤已然开始溃烂。 一名广陵宗弟子突破重围, 赶到柳吟风面前:“少主, 弟子们实在撑不住了, 咱们就去请老宗主出山吧……” 柳吟风抬起一只手:“不可。此事万万不能叫义父知道。” 那弟子正欲再开口, 两人就被旋风一样的蛊群冲散。 柳吟风跌了一步, 一只蛊虫正冲他面部而来,他抬手结印作挡,蛊虫在距他极近的地方被炸得四分五裂, 虫血直接溅到了他的左眼之中。 他闷哼一声, 咬紧下唇,登时便有鲜血从左侧眼角流出。 柳吟风合着伤眼,单凭一只眼看不清面前战况, 一不留神就被又一波虫群扑倒在地,人被满地毒蛊冲撞得连滚几遭, 还不忘死死护住怀里的琵琶。 “小宗主!” 临近的仙者惊呼一声,跛着脚来扶他,岂料人还没能扶起来,他自己就被成群结队的蛊虫绊倒在地。 柳吟风眼睁睁瞧着来救他的仙者也倒了下去, 眸底终于浮上一抹悲戚。 他脱了力气,仰躺在地,任由毒蛊从他身上爬过,整个人渐渐被虫海覆盖得只剩下一双眼睛。 他还能看到密如繁星的毒蛊从半空呼啸而过,无数仙者深受其苦,如他这般伤了一只眼的都算是幸运,大多都披了一身血衣,面容也被血痂覆盖得模糊不清。 三百年前的葬花之役,大抵就是这样一番景象罢。 柳吟风默默想着,合上眼。 人完全被虫海淹没。 正这当,天边一道金光乍现,苦战已久的众修隔着遮天蔽日的虫群,艰难地认出了玉清的身影。 云端,徐令刚刚召出清流剑准备一战,玉清就已经纵身从云头跃了下去。 “师尊——” 徐令一个没忍住,大喊出声。 只见玉清并指作诀,一把古朴宽厚的重剑划破长空,呼啸而来。 疯狂的虫群受了长生剑的威压,登时变得安静呆滞。 玉清张手接住长生剑,剑尖就势一扫。 金光以巨浪滔天之势奔流遍地,所到之处,休说是活虫,就连虫尸、黑血都被荡了个干干净净。 众修沐浴在金光之中,只觉得灵台清明,连身上的细小伤口都隐约开始愈合。 而这一切,都在玉清飘落及地之前全部完成。 她扫出那力拔千钧的一剑,便翻手,将长生剑背在身后,继而足尖点地,轻巧地落到地面上,纷飞的霜白衣袂随之垂落。 她连靴尖都干净得不染纤尘。 全场仙者皆是一身的泥和血,还维持着或激烈作战、或受苦受难的姿势,玉清从他们之间穿行而过,长生剑尖的光映在她的脸侧,映亮她眉心的朱砂红痕和那双微垂的眼。 她好像来自天界的神祇,带着满心的疏离与悲悯,行走在凡世灰暗的废墟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