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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瑶是不怕黑的。 在那些流亡他国的日子里,她可以追着打更人的烛光,在宵禁了的陌生巷道间摸清几里远的路。 她动作轻而敏捷,像一只猫。 顺着锦帕上的路,戚瑶很快找回到神殿前,将手按上宫门。 轰—— 深夜里的动静,听着总比白日里的更响些。 “神龛”里,长明灯自亮。 四下里皆暗得像团迷雾,唯有那尊金像依旧清晰光明。 戚瑶径直走进“神龛”中,与金像挨得很近,伸平手臂就能触碰到像身。 她的发顶,还不及金像的膝弯。 过分悬殊的体型差距,让恐惧悄悄滋生。 戚瑶攥紧手指,仰头向上看—— 金像的手指点在无名指的第二条纹路上,还是“祈福”的手势。 她盯着那根拇指望了好久,它也没能再变成“归来决”。 难道白日里,真的是她看走眼了? 越过那根拇指再向上瞧,可以瞧见金像精致流畅的下颔线和鼻尖,连这么刁钻隐秘的角度都处理得协调自然,造像者必定是下了极大的苦功。 戚瑶将目光回落眼前,伸出一只手挨了下金像—— 微凉,的确是金子的触感。 金子没有生命,不能擅动。 戚瑶有些失望地收回手: 这只是一块死物,只是被雕成玉清的模样才被神化、供于神龛;拿去雕花鸟虫鱼、飞禽走兽也是一样的。 她转开眼。 这间神殿并不宽阔,金像紧贴着后边的殿墙,两侧也没甚多余的陈设,连供桌都没有,莲花状的长明灯白日就列在金像脚下,到了晚上才飘起,浮在金像身周,一盏一盏随风缓缓转动,就像河灯。 属实没什么好看的。 戚瑶搓热手指,再次抬头仰望金像。 一眼扫去,她微启唇缝,吸了口冷气。 不对劲。 金像依旧端立,手作印痂为众生祈福,戚瑶却敏锐地盯紧了一个细节。 下颔线。 那条完美的下颔线变短了。 变动并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是细微,戚瑶攥紧手指,继续向上看。 很快,她就发现,并不是下颌线变短了—— 是金像的头挪动了角度,下颌线不再正对于她。 夜半的风钻入戚瑶的衣领。 她看到金像的半只下巴,鼻梁,和眼。 她在观察金像,金像也正低下头来观察她。 用那双浑圆、细腻,却没有瞳孔的眼。 戚瑶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 白光骤然刺入眸底,戚瑶本能地眯起眼,用手指在眼前挡了一挡。 好亮。 稍稍缓过一阵,她才重新张开眼,环视四周。 这地方她认得,就是昨日江远辞带她寻的住处。 而她正坐在卧榻中央,脸上还有睡出来的浅红印子。 她用手背挨了挨脸颊,被挨到的地方温热,微微发烫。 夜探神殿的画面忽然变得遥远模糊,越是努力去想,越是想不起个中细节。 是幻觉么? 如果是幻觉的话,她又是在什么时候中招的? 在山路上,在神殿里,又或者是…… 在她离开住处之前? 戚瑶两手抱着头,识海好痛。 这时,一点冰凉的东西落在她的指节上,凉意穿透皮rou,散入四肢百骸。 戚瑶睁开一只眼去看,看到一只半透明的凤尾蝶。 小家伙在日光下微微扇动着翅膀,散发出琉璃样的彩光。 但凡识海清明的,都能看出这小家伙绝非凡品。 戚瑶当即想起昨日江远辞提到过的“特使”。 接引新弟子前去拜会仙师的特使。 这小家伙是要带她,去见徐令。 小家伙向前飞了一段,发觉戚瑶没有跟上来,便停在原处,拍着翅膀等她。 戚瑶放在床沿的手指攥紧又松,她深吸一口气: “来了。” 她跟在小家伙身后,一边走,一边整理袖摆领口,重梳发髻。 徐令的仙府在半山腰,被层层枝叶遮着,越靠近府门,越觉清凉。 仙府本身造得很普通,并没有因为它是峰主的住所就占个什么风水宝地,或是建成个什么复杂阵法。 它与峰上的其他宫室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那座神殿一半恢宏。 大概是因为,徐峰主留恋凡世花红柳绿,并不常回来住吧。 戚瑶暗想。 大清早的,徐令还没来得及酗酒,人比昨日清醒不少,把自己收拾得也齐整,依旧是一身白衣外加黛青罩纱,他倚坐中堂,腰间宫绦的穗子长得几乎要扫到地上。 戚瑶进门时,他正拈着一杆细细长长的玉烟斗,乳白色的烟圈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股清苦的芳香。 他在烟雾之后半眯着眼,微微上扬的眼尾拉成狭长的一条。 他从样貌到姿态,都像一只得道成仙的狐狸。 老狐狸。 戚瑶盯着他的玉烟斗,无声骂道。 徐令身上纨绔子弟的气息太重,她很讨厌这幅做派。 可纵使如此,她还是向着徐令欠下身,行了个周饶的贵族礼。 念在他收留她的份上。 徐令开口,白烟弥漫,浓得看不清他的眉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