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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师隐仍闭着眼,只是放松了许多,将腕上的戴珠滑下来握在手里。 他将要静默诵起经文,却忽然停住了。 师隐睁开眼,目光落在身前地上铺着的一层银霜上。 他静不下来了。 到底,还是与佛门缘浅吗? 师隐坐在那里,他想,他尚不能就此做出决断,他还要再等一等。 至少该等到阿鸾下一次来见他。 可师隐却没想到,这一等,竟等了许久,一直到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阿鸾不来,可师隐也并没有能闲着。 自阿鸾走后的第二天,便有宫人来请他,去见了原本在宫中侍奉的僧人们,那些僧人们也说着要请教师隐。 但到底也并没有什么真的事情。 他们似乎就只是簇拥着师隐,叫师隐的名字越来越引人注意。 所以很快的,这宫里到处,都知道了师隐这个名字。 到处也都知道了,师隐是一位高僧。 且不论师隐的佛法究竟有多精深,单只看极得皇帝宠信这一点,众人便就都断下了师隐该是一位高僧了。 一日复一日的,师隐这个高僧的名声就越发响亮起来。 师隐很清楚。 这是阿鸾的安排。 但既是阿鸾的安排,他便不会拒绝。 只不过他不知道,阿鸾究竟在忙些什么,竟一直都不得空闲了。 如今,他们分明是同在一处的。 但师隐怎么都觉得,他们现在倒比从前在不一处时,离得更远了。 越久不见阿鸾,师隐心中的决定,便更加迟疑起来。 这天夜里,不知何时忽的起了风。 殿门外也是人声脚步夹杂着。 师隐听见风声时就醒了,他睡的一直很浅,又听见外面那些动静,便直接披了衣裳起了来。 才走到宫室门口,还没待师隐开门,外头就有耳尖的宫人先声问道:“大师,可是您起来了吗?” 师隐便停住了要开门的手,只隔着门问道:“是,外头怎么了?” 宫人们便回道:“外头下雪了。” 下雪了? 竟已又到了下雪的时候了吗? 师隐不觉得冷,却还是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裳。 殿外的宫人们没再听见师隐的声音,也不擅自再多说话,不过没片刻,外头就全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开呼呼啸着的风声。 师隐在那里站了一阵,什么也没等到,才回去床上重新躺下了。 枕着这一夜风声,师隐再没能睡得着。 次日起来,还是如前一般,有宫人来请他去见在宫中的那些僧人们。 这话也不对。 如今,他也是在宫中的了。 师隐坐在那里,听着周边的僧人们时而不时说话的声音,也听着外头宫人们扫雪的声音。 他并不需说什么,只坐在那里就够了。 等足了时辰,师隐便起身告辞。 僧人们也一样起身相送。 师隐走到外面,宫人们已将路上的积雪清扫干净了。 正巧一个抱着梅枝的宫人走过来,看见是师隐,便立即停住了,低下头,行礼叫道:“大师。” 师隐也微微颔首,他的视线落在那含苞的梅枝上,忽的心绪浮动,问道:“梅花,已经开了吗?” 宫人应道:“回大师,正是呢,梅园里的早梅已经开了。” 师隐抚了抚戴珠,又想起来了阿鸾。 他们初见时,就有一枝梅花。 问了宫人向梅园的路,师隐便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进了梅园里头,果然如那宫人说的般。 早梅绽放,加上下了一夜的雪,梅花的香气里都带着一股冷意。 却是沁人心脾。 师隐在这梅林之间漫步走着,忽而听见了琴声,循着声音找去,只见到是一堵墙。 琴声就是从墙那边传过来的。 师隐驻足立在那里,听了好一阵,才终于勉勉强强地听出来,这原来是一支《鹤冲霄》。 只是这琴艺着实不堪。 真巧,师隐想,他也听过一支《鹤冲霄》。 不过比这还要更不成调子些。 师隐就站在那里,直等着这一曲弹到终了了,才转身往梅园外走。 结果才向外走没几步去,师隐就看见许多人向这边过了来,在最前走着的女子浑身华贵,行动间更是小心翼翼地护住腹部。 师隐便立即知道了,这位女子就是皇后。 出去梅园的路仅这一条。 避不开了。 师隐微微皱了下眉,没再停顿,仍旧朝外面走去。 这位皇后倒很是贤淑,遇见了师隐,竟也未自矜身份,反而先向师隐行了一个佛礼,很温婉的笑着道:“想来,您便是师隐大师了。” 宫人众人尽知了,皇帝特地下令,准许师隐在这宫中自由行走。 所以在这里能见到的僧人,便也很容易就知道是谁了。 师隐神色淡淡的,也并不多看皇后,只是微微颔首,单手朝皇后同样回了个佛礼。 不卑不亢,眉目疏远。 他并不打算同皇后讲话。 也不想给阿鸾惹上任何麻烦。 可皇后却似乎没有察觉到师隐不怎么高的情绪,还在笑着,道:“听闻陛下和太后娘娘,为本宫与皇子所办的祈福佛典上,师隐大师也上去作讲了,真是辛苦大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