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别玩火 第3节
碧禾出门时回头望,她已经闭目假寐了。 碧禾叹了口气,从她入府以来,长公主殿下就是这个性子,翩若惊鸿,举重若轻,谁也不知道她昳丽容貌下的真实心情。 时间点滴而过。 金杯玉盏,烈酒温汤。 越朝歌坐在温泉池畔,足尖着水,整个人缓缓步入水中。 红绡纱衣漂浮到水面,温汤只淹到她心口,水下起伏若隐若现。 忽而“砰”地一声,落地的推拉木窗赫然洞开,夏夜的凉风卷了进来。 四面铜镜中出现一把撑开的红色油纸伞。 越朝歌刚来得及看清执伞的白皙的手,眼底就已经浮现一道寒光。眼见寒光迅速逼近,在眼前无限放大—— “等等!” 伞沿堪堪从她白皙的脖颈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血点沿着伤口凝结成血珠,疼得越朝歌紧抿红唇。 暗渊落到池边。 他抬眸看向越朝歌,眸光冷淬,没有一丝温度。 “还有遗言?” 他终是收了力。 她赌对了。 越朝歌劫后余生,深深吸了口气。 她抬起头,眸子湿漉漉的,在氤氲的水雾中,和他冷沉的目光短兵相接。 “我有。”越朝歌开口,声音绕丝般钻进人的耳朵里,惹人耳朵发痒。 暗渊这才把目光落到她身上。 见她穿着单薄,忽而眸光一凝,身形微顿,执伞的手陡然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越朝歌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继续道:“我若是现在衣不蔽体死去,很不体面。不若暗渊先生……” 她拖长了尾音。 这句“暗渊先生”,本就叫得人尾骨酥麻,嘴角更是噙着一抹最惑人的笑意。 她缓缓抬起眼皮,妖娆一眼望过来,继续道:“在我死后,替我更衣如何?” 她媚色天成,说的话也引人遐想。 暗渊冷厉的眸子忽然放空,脸红到了脖子根。 “给你时间,去换衣服。” “哗啦——”一声。 越朝歌得寸进尺,从温泉池中起身,缓步朝暗渊逼近。 暗渊后退了一步,执伞的手扬开,大有一种她再靠近一步,便尸骨无存的架势。 越朝歌轻笑起来。 她身上的红纱已经全然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曲线。 原本肩颈处刻意画的朱砂,被温水浸泡后,已经没入雪白的峰峦之中。脖子上的血痕尤新,无端添了万千妖娆。 暗渊一怔,继而识破了她的意图,眸色再度转为晦暗,“你在拖延时间。” “嘶——”越朝歌停住了脚步,抬手,从脖子上的伤痕处抹了点血珠。 在暗渊的注视下,她把沾血的葱白手指放入了口中,舔了一下。 “本宫这是在,勾引你。” “勾引完了吗?” 暗渊后颈发麻,感觉意识有些朦胧,可话说出口,仍然沉凉如雪。 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侵蚀他的力道,这座温泉殿里,一定有什么问题。 暖雾缭绕的凝泉殿中,一道恢弘的杀气陡然荡开。绯红的油纸伞自暗渊手中飞射而出,打着旋直袭越朝歌门面。 油纸伞的伞沿与她的脸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割破她的喉咙,却突然改变了轨迹,回到暗渊手中。 风声掠过,她颈侧的青丝断了一截,飘落在地。 暗渊握着已经收起的绯红纸伞,突然软了身子,单膝支地。 他的眸色暗得骇人:“你……” 越朝歌惊魂甫定,胸口上下起伏。 饶是这时候,她仍然能笑得出来,光着脚走到他跟前,俯身。 “本宫,沐浴焚香,焚的是加重剂量的软筋散和迷魂香。眼看,也是该起效用的时辰了。” “可惜了你这张脸,若是没有想杀本宫,这郢陶府最得宠的面首,非你莫属。”她抬起暗渊的下巴,端详了一阵。 而后颇为可惜地啧啧两声,漠然起身,“连澜,你的刀该见见血了。” 第3章 暗室 惩惩惩惩惩惩罚他! 连澜一直候在殿外,早就听见了殿里的动静。 他向来是规矩本分的人,越朝歌长公主之尊,又是绝色女子,他不敢擅入她的沐浴池子半步。况且她早有交代,等通传了才能入内。 他心急如焚,闯入殿中。 乍一眼见到越朝歌,不自觉晃了神,脚步突然缓了下来,动作也变得迟缓。 直到碧禾抱着一件外袍从后头赶来,披在越朝歌身上,他才回过神来,重新拔步,举刀向暗渊刺去。 眼见亮刃已经逼到面前,暗渊全身酸软,提不起力气,可他仍咬牙用尽全身力气,侧身一避,堪堪让过这记杀招。 他抬眼看了越朝歌一眼,似乎是要把她刻入骨髓。 越朝歌与他对视,脸上笑容可掬:“本宫看你美色,你若是想回头是岸,我郢陶府,还是有你一席之……” 她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只见暗渊忽然一动,黑色的身影突然奔袭而来。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一把冰凉的匕首划破越朝歌的脖颈。 越朝歌甚至能感觉温热的血从伤口处流淌出来。 前后不过短短一瞬。 连澜甚至还没出第二招。不过他反应敏捷,转眼追袭而至,预备一刀挑落暗渊手里的匕首。 然而暗渊似乎早有准备,匕首往白瓷般的肌肤深处划去。 越朝歌眼疾手快,拔下碧禾头上的银钗狠狠往暗渊后心一扎! 暗渊本就中了迷魂香和软筋散,顶着昏沉的头脑奋力一袭,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失信于人。 眼下被扎了一钗,血流如注,他反而觉得伤口处麻麻的,清醒了不少。 连澜趁势挑掉匕首,再度扬刀向暗渊杀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 “住手——” 这道声音颇具磁性,语调上扬,越朝歌一下子就听出来人是她的义兄,越蒿。 越蒿是当今天子,前呼后拥地挤进了这间小小的凝泉殿。 御林军围在他身前,举着刀枪剑戟,结结实实围成了一道墙,把暗渊隔绝在外。 此时正是杀了暗渊的最佳时机,越朝歌不知道越蒿为什么会喊住手。 只可惜连澜对越蒿忠心耿耿,听他发话,果真一动不动。 越朝歌眸色沉了一瞬,转眼又扬起笑容,容色变化快到让人以为是看晃眼了。 她迎着越蒿的目光,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提步向越蒿飞奔而去。 “皇兄——这刺客想杀我,皇兄莫不是还想饶了他不成?” 越蒿见她迎上来,脸上顿时笑容满面,伸手拉她。 “小朝歌这是在质疑皇兄对你的宠爱吗?” 越朝歌轻轻哼了一声,趁势甩开他的手,嗔道:“那我倒不知皇兄何意了!” 对皇帝耍脾气是大不敬,加之越蒿脾气不好,基本没人敢忤逆他。 记得前些日子,岳贵妃稍稍赌气不说话,那便是一顿冷宫禁闭。眼下越朝歌这么“放肆”,在场所有人却都习以为常—— 他们这位郢陶长公主,可长在陛下的心尖上呐! 果不其然,越蒿并不发脾气,反而耐心哄道:“这是朕养的一条暗狗,狗不听话了就教训教训。若是叫他立刻死了,那岂不是对不住朕以往喂他的狗食?” “什么?”越朝歌听了直皱眉头,“她是皇兄养的暗狗?” 暗狗是低等的暗卫,吃的是最差的吃食,做的是最危险的活,犯错了要受最残酷的刑罚。 越朝歌想了千万种可能,没想到暗渊是越蒿养的暗卫。 “暗卫只听命于主人,他现在要杀我,那是——皇兄让他来杀我?” 越蒿屈指往越朝歌额头上一弹,“你啊你啊,又在污蔑朕,朕何时想杀你?他为什么没有得到朕的命令就来杀你,想知道的话,朕把对他用刑的权力交给你,这样够有诚意了吧?” 越朝歌垂下头,脖子上的伤口撕扯,疼得厉害。 “好!那皇兄可不许心疼他!” 越蒿自然地揽住她,往怀里一带,越朝歌全身僵硬,足尖用力抓地维持重心,指节都已经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