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姜汤驱寒,从古代一直流行到二十一世纪。 然而阿晋却显然一滞,僵了一僵,跪地瑟缩:“陛下,贵君他……贵君他久无热食,肠胃虚弱,怕是……怕是受不得生姜刺激。” “阿晋。”席初虚弱至极的声音微微一厉,转而就又弱了下来,“快去。” 阿晋怔然,原想要再辩,转而却意识到什么,面色骤然惨白。 他看向虞谣,席初也看向她,她结合从前的记忆,便也明白了是为什么。 席初,是个待下很好的人。所以在他落难之后,身边的每一个宫人都想护他。 他们也就自然而然地都触了她的霉头,接二连三地被她发落。 直到现在,只剩下阿晋一个。 席初哑音而笑,十分无力:“臣喝就是了,看在过年的份上,陛下别……” “算了。”虞谣感到无比压抑,缓了一缓,才又开口,“去上两盏热茶来。” 阿晋不敢动,心虚地抬眸,偷眼打量她的神情,她摇摇头:“不怪你,去吧。” 阿晋磕了个头,退出去的速度之快,简直像在逃命。 席初颔了颔首:“谢陛下。” 等到茶端上来,他却又问了一次:“陛下有事?” 清淡的口吻,没有惧意,依旧只是冷漠。 虞谣缓了口气:“许久没见贵君了,过来看看。” 他自嘲地笑了声。 这笑容之凄凉,惹得虞谣心里一搐一搐的疼。 所幸太医在这时到了,她借着看向太医,挪开眼睛,嘱咐太医说:“太医好生诊治。” 这太医是位年过半百的妇人,对于女皇竟然会为贵君传太医,显然也很意外。 是以在虞谣问她贵君病情如何的时候,她揣摩着女皇的心思,小心翼翼地禀说:“贵君并无大碍,只是有些风寒……” 席初又自嘲地笑了声。 虞谣下颌微抬:“太医不必诓朕,朕若不想为贵君医治,大可不传你来。” 太医忙跪地,叩首告了声罪,这才敢说实话。 她说贵君病得很重了,寒气积在体内,已是极难驱散。 若非要治,内服外用都要配上。尤其外用,是指药浴,花费必定颇多。 “治就是了。”虞谣不咸不淡道。 席初眼底一颤,侧首看她,满目不解。 她只继续吩咐太医:“既然病的重,那医治就宜早不宜迟。你今晚辛苦一些,这就把药浴先备上一次吧。” “……诺,臣遵旨。”太医叩首,心里都绝望了。 她总觉得,依照先前的局面,她真尽心给贵君医治,似乎不对;可按陛下方才的话,不好好治似乎也不对。 太医深感自己遇上了道送命题,最后将心一横,还是好好治吧! 医者父母心。实在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死要死得对得起职业道德! 目送太医退出去,虞谣终于又迎上了席初的目光。 他目不转睛地睇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好找寻她突然前来的原因。 虞谣朝他笑了笑:“别看了。来日方长,贵君好好活着。” 来日方长。 席初心头一紧。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句话。 短短两年,他已经生不如死了,如何敢想来日方长。 “陛下。”他疲累地摇摇头,“您就直接杀了臣,不好吗?” “不好。”女皇的答案干脆利落。 席初短暂地僵了僵,便又恢复了一片漠然麻木。 虞谣:qaq。 霍凌和宋暨都从不曾这样。他们不论是在哪个阶段,不论跟她是亲是疏,给人的感觉都是蓬勃的。 而他坐在那里,就像一截枯木,没有生机,随时会随寒风逝去。 要温暖这样一个人,好难。 况且中间还夹着个卫玖的事,她现下觉得那件事应该另有隐情,可一切又都不明不白。 虞谣颓然缓息,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拯救席初重要。 毕竟他十四天后可能就会死。不救他,这笔账就坏定了。 虞谣便打算先扭转一下宫中对他的看法,免得人人都敢来踩他一脚。 又看看他,虞谣轻描淡写地开口道:“今晚朕睡这儿了。” “?!”席初悚然一惊,惨白如纸的脸看向她,诧异得说不出话。 “当前还债率,5%。” 系统提示音无情响起。 虞谣:卧槽?! 第41章 温润如玉是席初(2) 虞谣懵逼地问白泽:“不是……为什么啊?!” 白泽无语:“这么变态, 你说为什么啊?” 虞谣:“怎么就变态了啊?” 白泽:“他都这样了,你还召他侍寝,三界之内都没有比你更变态的了。” 虞谣:“……” 不是的舅舅……你听我解释…… 白泽啧声:“这我就不往下看了,大外甥女你加油。” 虞谣:“喂!!!” 她试探着叫了几声,但白泽毫无动静, 显是已然遁走。 虞谣深呼吸。 一桌之隔的席初小心道:“陛下……” 虞谣:“嗯?” 席初发白的薄唇轻颤:“臣病着,别传给陛下……” 虞谣听出他想劝她走,但是拜托, 她还债率都赔上了,走了不是白赔了吗? 她便冷静一笑:“无碍。” “当前还债率,10%。” 卧槽?!?! 虞谣万万没想到, 还能因为同一件事掉两回还债率! 但事已至此,就一条道走到黑吧! 她定住气:“贵君先去沐浴更衣吧, 太医精心备了药浴,别浪费了。” 席初挪开目光,静静盯了会儿地面, 点头:“臣遵旨。” 而后他便撑起身,依旧需要两个宫人搀扶着,才能趔趄着向外挪去。 注视着他的背影, 虞谣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他的背影,颓然苍凉。 虞谣叹一口气,更了衣,先上床躺着去了。 这个世界,真的好难。 她忧愁地扶着额头, 细想想席初的模样,想哭。 他必然是经历了经年累月的折磨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可他还在尽量平和地面对她。许是因为心底的傲气未灭,又或许只是因为破罐破摔。 过了约莫两刻,寝殿门口有了些响动,虞谣看过去,是席初回来了。 殿里已经暖和起来,他只穿着一身寝衣,也没觉得冷。 药浴似乎很奏效,他的气色比方才好了许多,脸上恢复些许血色,不再那样惨白了。 依旧是两名宫人搀扶着他,他的脚步比方才稳了一些,紧咬着牙关,不多时便走到了床边。 虞谣睇了眼旁边的空位,不及开口,阿晋托着一方托盘,匆匆赶来:“贵君……”他行至席初面前躬身,托盘里盛着的是一副镣铐。 虞谣微滞,知道这也是拜自己所赐。 是她下的旨,席初除却沐浴时以外,其他时候都要戴着。 阿晋一边托着托盘,一边不住地抬眸偷扫她。大约是在揣摩有没有可能求个恩典,别让贵君戴了,哪怕只是今晚。 但席初本人,面上没什么波澜。 他平平静静地伸出手,将衣袖往上挽了半寸。 虞谣于是看到了他腕上被镣铐磨出的血痕。 “……算了。”她及时开口,主仆两个都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