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宫人说宫女在夜里时听到皇后啼哭不止,清晨推门进去,发现她用两根腰带将自己生生绞死在了床柱上。 床柱才多高。只要有点求生欲,就能轻松挣开。 她是一心求死。 霍凌一声长叹。 虞谣伏在他胸口上静静抬眸,他被阳光镀成淡金的眼睫轻颤,透着淡淡的伤感。 她小声道:“不是你的错。” 他点点头:“我知道。” 他没有立即决定如何安排丧葬事宜,翻了个身,将她拥住,安静地不说话。 最近的动荡很多,但抱着她的时候,他总是安心的。 虞谣也不开口,缩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感受着他的温度的时候,她也是安心的。 两日后,霍凌下旨,将皇后以妃礼下葬。 旨意上没有太多的话,没有缅怀思念,也没有多做指责。 原本以为皇后身负大罪必定会被抛到荒郊野外的人们反倒一阵唏嘘,自此,嗅到了大事终于终了的味道。 动荡了数月,一切都该了结了。 不论是爱是恨,身后事上退上一步、留上两分薄面,生者再继续往前走便是。 不过既是以妃礼下葬,众人又都知道她犯下了什么过错,国丧守孝自然都免了。 两个月后,皇帝下旨册封贵妃虞氏为后。 婚礼上,他们四目相对,各自含着笑,饮下合卺酒。 “当前还债率,90%。” 第39章 少年皇帝爱上我(16) 大婚之后, 一切太平。 霍凌开始按部就班地料理国事,虞谣按部就班地料理后宫。 三年后, 虞谣连后宫都不用cao心了,因为在她怀上“二胎”的时候, 霍凌遣散了后宫。 二胎生了个女儿,俩人从此儿女双全。 不过看起来他们在这一世的子孙福都不算很重,有了这个女儿之后,虞谣再也没再怀过。 朝臣们因此闹过,道皇帝子嗣稀薄, 应充盈一下后宫, 专宠皇后不是个办法。 虞谣对此深表理解,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毕竟不行, 皇帝只有一个儿子太不保险了。 但霍凌扛住了压力。 两个孩子最终也都平平安安地长大,儿子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显示出了治国才能。 彼时,大穆朝已在霍凌治下逐步步入盛世, 政治清明, 海清河晏。 光阴流转,春去秋来。虞谣在平平静静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已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 只有偶然出现的还债率提示音会让她有短暂的出戏。 不知不觉, 霍凌到了五十岁, 她也四十八了。 霍凌在某一日突然跟她提起,说感觉自己的精力不如从前,处理政务也不似从前那边理智客观, 想直接让太子继位。 是以半年之后,儿子就成了皇帝,他们成了太上皇和皇太后。 新君继位,朝中便开始为霍凌和虞谣修书了。 虞谣想自己专宠了这么多年,简直妖妃实锤,在史书中必定没什么好形象,然后被霍凌和儿子一起嘲笑了一通。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 她的夫君是皇帝、儿子是新一任皇帝,朝中史官们哪敢乱写她一个字。 诚然野史的嘴堵不住,但在历朝历代中会被奉为标准记载的正史里,她都会是一个贤惠温柔的好皇后。 霍凌退位后的日子格外悠闲,春天踏青、夏天钓鱼、秋天登山。冬日里他偶尔会在虞谣的怂恿下恶作剧,趁夜一起跑到大殿前的空地上堆个雪人。 清晨早朝时皇帝和朝臣们一看,就知道这是太上皇和皇太后又闲得无聊了。 一日日的,他们成了老头老太太。 都说人过七十古来稀,霍凌很罕见地活到了八十三岁。 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白泽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今天夜里,霍凌会寿终正寝。” 虞谣打了个激灵,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久违的声音是谁。 她不禁哽咽,问白泽:“那我呢……”她想知道还要独活多久。 白泽说:“按命数来说,这一世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 她就突然又不难过了。 开开心心地相守一世,最后同年同月同日死,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 于是这晚,她最后一次躺到了霍凌的臂弯里,把他的手抓过来,十指相扣。 她说:“我爱你一辈子!” 他许是也察觉了什么,沉默了一下,说:“我下辈子也爱你。” “当前还债率,100%。” 没有太多悲伤,他们便这样相拥着睡去。 深夜时分,霍凌的魂魄渐渐离体。 身边的人似乎先他一步已经走了,可他也并不害怕,想来追上几步便能找到他了。 一步步地走向殿门,他脚下突然刹住。 “你……”等在殿门口的男子背影俊逸,长发银白,不似书中黑白无常的长相。 然而一股来自于亘古的记忆乍然涌上,做了一世凡人的霍凌在头脑的嗡鸣中想起了他是谁。 男子转过身来,带着三分不满看着他:“你可真会逍遥。” 说着,他掏出一枚白瓷瓶。 霍凌步步后退:“不,不行……阿谣她……” “你们两个,都需要一个终结。”男子说着,打开瓷瓶,“她还有不得不走完的路,但你可以先歇一歇。” 霍凌还要张口,但瓷瓶泛出白光,强大的吸力令他连说一个字的时间都没有。 顷刻之间,殿中四下安静。 床上一双老人的遗体仍自相拥着,带着一世存下的幸福。 病房中,虞谣深吸气,惊坐起身。 这一世太长了,长到比从宋暨那里回来时更难以抽离。她张惶地环顾着四周,抽了半晌地冷气,然后怔怔地摸自己的脸。 白泽在她面前显形,她问他:“我现在多大岁数了?” “……”白泽说,“你上次在病房里吃烤鸡是两天前。” 虞谣重重地躺回床上,心情很是复杂。 虽然这一世很完满,她陪霍凌走过了完整的一世,连通过《世情书》看他后续的人生都不必了。但突然这样离开,她还是有点怅然若失。 白泽插着口袋倚在墙边:“你缓一缓。需不需要再吃点现代的实物增强一下回来的真实感?” 虞谣点点头。 这确实很管用,虽然她上次回来时狂啃烤鸡主要是因为怀念宋暨。但那个过程反倒让她很好地从原本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不然一星期后就去面对霍凌,她怕是要精分。 这回,虞谣选择了吃蛋糕。 好利来的半熟芝士蛋糕、芝乐坊的鲜草莓芝士蛋糕、华尔道夫的红丝绒蛋糕……她每天吃两三种。 作为一个偶像艺人,她健康的时候为了保持身材,吃的东西总是十分可怜,这种胡吃海喝的生活堪称奢侈。但病了之后,她瘦到只有不到七十斤,都脱型了,长点rou没在怕的。 主治医师对她的病情好转速度再次表达了震惊,同时也对她的胡吃海塞委婉表达了一下“这位病人,您克制一下”的意思。 这一个星期里,虞谣增重了十斤。 第七天晚上,她吃的是芝乐坊的黑漆漆蛋糕,最后一口浓郁的巧克力咽下去,她抹一抹嘴:“我是不是又该穿了?” 白泽微笑点头:“我们鸾啾很有自知之明。” 白光骤闪,充盈四周。 虞谣再度进入意识世界,吁了口气:“所以那个世界的我这会儿在睡觉,对吗?” “对。”白泽说着拿出《世情书》,“你可以先看看。” 虞谣伸手接书,他却又缩了一下。想了一想,变了把椅子给她:“坐下看吧。” 虞谣:“?” 白泽:“我怕你站着看会惊讶得晕过去,直接拍地上。” 虞谣:“……” 她不在意地摆手:“嗨你搞笑……” 讲道理,她也是只见过大世面的鸟了,连把善良皇帝作成荒yin无道大昏君的剧情都经历过,还有啥能吓到她的! 虞谣眉开眼笑地读下去, 而后笑容逐渐凝固。 这一世的她,是个女皇。坐拥天下,也坐拥天下美男。 《世情书》里提到了三个主要美男。 第一个叫席初,家里是京中的没落贵族。他比她大三岁,在她还是皇太女时被先帝搁到了她身边,算青梅竹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