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谢东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能烧什么,不就是……”猛然顿住,半晌,他惊恐地张大眼,浑身发抖,“不、不会是尸体吧?难道那些生病的人全被砍了?” 周昉祯忽地抽了个口气,少刻,恶狠狠地道:“他们……还是人吗?真是无法无天了!” 谢东官吓得声音发哽:“我、我们怎么办?对,跑跑跑,赶紧跑。” 郁容盯着活点地图,无奈低叹:“外围至少上千官兵把守,反而这里暂时更安全。” 周昉祯闻言冷静了下来:“我们……就躲在这?” 谢东官尖着嗓子,好不容易才克制没叫出声:“不然呢?我们四个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跟成百上千的甲胄官兵搏杀?” 鼻间,缭绕着谢东官所说的“烤rou烧糊了”的气味。 郁容垂目,没犹豫多久,轻声道:“我去西南边看看,你们在这藏好了。” 周昉祯当即劝阻:“太危险了。” 郁容勉强微笑:“没事,我一个人不容易被发现,而且……”他若有所思,“既然那些人只是把我们单独关在一边,想必还是顾虑到我钦赐的医官身份。” 谢东官牙齿打颤:“有必要吗?反正你跟那些人不认识。再说,得病的,本来能活下来的可能就不大。” 郁容摇了摇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尽管,以他一人之力,不知能做些什么,但……若是贪生怕死,真的装作什么不知道,他怕以后再也睡不成一个完整的觉了。 周昉祯干脆道:“那就一起去看看,人多也好照应。” 谢东官立刻拒绝:“我不去……”蓦然,他又改口,“一起就一起。” 郁容不想拖累他们,原想拒绝,忽而意识到,他一走,没了“活点地图”,老实说,这几个人躲在这还真不是万无一失的……不去西南心难安,倒不如一起。 万一真的不幸,撞到了那群官兵,对方要杀他们,他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逃路的底牌。 思来想去,一起行动,照着活点地图的指引,小心避开官兵,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没时间再优柔寡断,连最胆小怕事的谢东官都下了决心,郁容自也不再婆婆mama。 几人在夜色的掩护下,翼翼小心地循着最安全的路线,朝西南靠近。 之前在屋顶上看着烧火的地方好像很近,真走过去,距离其实相当远。 在去往那边的途中,他们看到好几座连在一起的大土屋。 郁容借由系统,知道四周有官兵把守,便不太敢靠近,不过…… 从“活点地图”上看得出,几座大屋里全是人,不由得推测很可能是被驱赶过来的村民。 密密麻麻代表人的黑点,郁容大概数了数,心里倏然松口气——至少,绝大多数的人,目前还活着。 西南方向的烟味一直飘向这边。 看了眼土屋,又不得靠近,稍微犹豫了一下,郁容便决定先继续按照原路线走。 在烧火的地方,围绕其四周是比这儿森严了几十倍的重兵。 他也没指望能潜过去,就是…… 一种直觉,在催促吧。 一行四人继续谨慎地穿在林木间。 忽而,几人同时驻足。 周昉祯惊疑不定:“是我……听错了?好像有人在嚎叫?” 谢东官伸手捂着耳朵,死命摇头:“我不要过去了不要过去不要……” 郁容深呼吸了一口气,瞄着“活点地图”,心知再往前半里,可能就遇到官兵,竭力冷静道:“不能再前进了……” 他的耳力,不比另外几人差,那交错起伏的嚎哭,如魔音灌脑,震得耳膜发疼。倏地抬头,看着不远,足有好几丈高的老树。 周昉祯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了悟:“对,可以爬树顶,或许就能看清楚那边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个季节,老树枝繁叶茂,大晚上爬树顶上,藏身也安全。 不多久,几人互相拉扯,在老树树冠间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树足够高,往西南,少数枝叶遮挡,对视线基本上没太多影响。 起火的地方,原本应该是山林中央的位置,现在树木树木的被清理干净,也没有建筑物,隔了这么一段距离,看个大概没问题。 巨大的火堆前,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蹦蹦跳跳,跳着十分诡异的舞蹈。 “他们!” 周昉祯第一个受不住,要不是一旁阿难伸手护着,恐是直接摔下了树冠,便抱着树干,狂吐。 郁容忍着恶心感,他没有吐,满心的怒火却比那焚烧的火焰更要高涨。 谢东官真的被吓哭了,不敢相信地尖叫出声—— “人祭!” 第89章 耳边, 各种令人不适的声音交错,胖子客商无法自控的哭叫, 周昉祯克制不住的呕吐, 以及…… 火舌间,活生生的,被焚烧的“祭品”所发出的哀嚎。 惨无人道! 手脚冰凉, 身体是难以自制地颤抖……说不清是怒火,抑或悲痛,交集错乱的心情仿佛下一刻即要冲破胸腔。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郁容猛地闭上眼,不敢再往火焰处多看哪怕一秒的功夫。 深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保持着最后一丝的冷静,默默地唤起了系统。 【是否确定使用唯一一次系统救助服务? 提示:需支付代价随机(不可预估); 请谨慎使用此项功能。】 郁容不敢睁眼, 却无法屏蔽鼓振在耳膜之间, 交错起伏的哀鸣之声。 听到系统的提示,他没有丝毫犹豫,在心底默念:是。 ——以他之能,以几人之力, 既无法突破成百上千之军士的围剿,也不可能将业已燃烧在火焰里的那至少数十个人, 及时救出。 无能为力。 只有求助系统这一条路径。 【宿主8674972确认使用系统救助服务。】 机械的提示, 不过是几句话,耗费不足几秒的功夫,却仿佛, 漫长到天老地荒的程度。 焦心如焚,郁容自觉快要忍耐不住了,忽听系统音响起,恰如天籁之声—— 【经检测确认,活人祭违背本位面伦理纲常。是否确定对受害者进行人道救援?】 郁容不假思索地选择:是。 【警告!警告!】 【四十九名受害者已无生还可能。生命法则不可违背,人道救援施行失败。】 郁容蓦然张大眼,看着西南火焰越发旺盛,耳畔的嚎哭声却衰微到快听不清了……一阵呕意,再也无法自控了。 “咳……” 咳出的不是呕吐物,而是红殷殷的鲜血。 ——求助系统的代价,因为救助失败,所以只是保持一个月的虚损状态。 无暇在乎。郁容扶着树干,强撑着不让倏然虚弱的身体摔跌下去,忍着阵阵心绞痛,克制不再继续咳嗽出声。 没忘记,他们所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郁容尚能保持一点理智。 周昉祯与谢东官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没多久便引来了巡逻的官兵。 一行四人,或是被吓破了胆,或是呕吐过了头,或如郁容这般,个个手脚发软,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已没了逃跑的心力。 十数名军士,将老树围着,每人手执长戟,戟头直指树上四人。 要不是郁容他们所处的位置高,怕不一下子被穿成串了……得亏,弓箭手不在这。 “禀报都头。” 处于“虚损”状态的郁容,费力地靠着老树枝干,听到下头有人跟领头者报告:“那人是钦赐的成安郎。” 都头忽是一挥手,小兵们各个收起了武器。 “你们……” 都头刚一开口,就听到数道箭簇之声破空而来,厉声呵斥:“什么人?!” “徐都头,好久不见。” 郁容愣了愣,忍不住咳了一声,低头看去,影影绰绰的,辨不清来人的面目。但听声音,是他几分熟悉的逆鸧郎卫,安朗犀。 在安朗犀说话之间,另有十数个执弓箭的郎卫,四散开来,将这里的军士们包围。 “安校尉,你来此作何?” 安朗犀直言:“我奉指挥使大人之令,前来清理门户,跟我走吧。” 徐都头笑了:“几日不见,安校尉居然也学会了说笑……莫不是忘了,我等只听英王殿下之命。”说罢,语气一转,“看在昔日同僚份上,便不追究安都头你擅闯之罪,天贶祭仪不宜中断,恕我不能招待,请回吧。” 这边,好不容易缓过劲的周昉祯,凑在郁容身边,低语:“这些人……全是逆鸧卫?他们这是内部反水了?” 郁容恹恹地摇着头。 他哪里知道怎么回事,也无心探究。目光怔怔,向着西南方,火焰如舌,吻舐着夜空,“祭品”的惨叫声已经偃息了。 忽而想到什么,郁容打起精神,冲着安朗犀喊:“安校尉,快去救人。” 大屋那边,至少有七八百个附近村民。 他怕…… 安朗犀当即安抚道:“公子且安心,我们的人已经将这里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