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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本就只听过些风言风语,如今听萧向翎这样一反驳,便立刻心中有数,不再说此事。 “那便按我们刚刚一致同意的方案,白将军与苏将军从狭路两端率军夹击,陈将军率轻兵在关口埋伏,待敌军sao乱之时放火乱其兵阵军心,杨广将军率军事先占领高位观守,见远处起火便开始放箭。可有疑问?” “那萧将军在哪?”杨广疑惑问道。 “前些日子那一支漏网之鱼主要目的未必是京城,他们是在等着出京的军马上钩,诱导其进入偏僻地况,而另一波北疆大军势必早在那处等候,就等将其剿灭。” “极有可能。”杨广皱眉,“但无论如何萧将军不可一人前去,两边情况都……” “杨广。”萧向翎微微提了音量,正色道,“我们兵力不够。” 众人哑声。 “这才是我们的主要弊端,而你们四拨人马已是紧凑危险,缺了一兵一卒都可能全盘皆输,我们不可能冒这个险。” “但同样,我也不可能让江屿冒险。” “但……” “我只需在军队到达北疆之前处理掉那一拨轻骑,你们什么时候见我输过?” 即使众人心底都明白,现在赶去在时间上已经不占先机,几乎不可能赶在军队到达北疆之前赶到。但萧向翎这句话又透露着一种极为沉稳的自信。 并不是口头的吹嘘,而是有源之水,有根之林,让人下意识顺从,无法怀疑。 “我们两边,都不会输。”他又重复了一遍。 崎岖的山路旁,一队兵马正浩荡经过,领首的青年跨着骏马,手持软剑。烈风吹起他雪白裘衣一角,露出里面殷红的长衣。 “殿下,行军已久,将士们都有些累了。”一人骑马上前,低声劝江屿休息片刻再行军。 江屿抬眼看向周围嶙峋的山势,淡声道,“过了这段山路再休息。” 一边说着,竟一边翻身下马,牵着马匹与众将士一同行路。裘衣轻拂过地面上飞扬起的清雪,刹那间竟交融相缠,难舍难分。 “殿下您……” 江屿摇头并未多解释,只是对他说道,“叫诸将士们再坚持一会,此地不宜休息。” 他生来面色苍白,如今映在雪地中更是没什么血色,总给人下一秒就要晕倒的错觉,但那眼中的光又分外坚毅,令人移不开眼。 “等下。”江屿忽然停住步子,随即猛地拔出软剑向斜后方一甩,竟是直接将一支从后上方射来的箭矢荡开。 他动作实在太干脆,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只看到那根箭矢直直插在雪地中,尾端还在微微摇晃。 “快报护殿下!”不知有谁忽然大声喊着,众兵士纷纷呈中心状向内靠拢,并摆好防御的阵势。 而就在此时,一人竟从半山腰处径直跳出,径直朝江屿刺去。众士兵还没来得及摆好阵势,便听得山道另一端传来滔天的喊声。 他们偏头看过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北寇大军正直直从前路方向逼来,一眼竟看不到军队末尾,人数俨然是他们的二三倍有余。 一旁军士猛地睁大双眼,“殿下,北寇的主力军并未与萧将军一方交战,而是前来围攻我们,这是为何……” 江屿看向来军皱了皱眉,却并未表现出慌乱的情绪,似是早就对此有所猜测。他抬头看见四周高耸又逼仄的山势,上面遍地附着着厚重而紧实的积雪。 “切莫慌张,边退边战,小心暗器。”江屿正说着,猛地偏头,便有一根细小的银针从他耳侧划过。” 北寇大军高亢的喊声以及成千上万人的铁骑脚步声几乎要使整个山路为之震颤,他们身后依旧是狭窄的山势,没有退路。 面对多于己军数倍的凶悍敌军,没人会不畏惧,没人会不想退缩,生死的利刃真正架在自己脖颈上之时,没有人会慷慨到欣然爽快。 众士兵只觉心跳加速,连持剑的手心都渗出一层薄汗。 山下酷寒难当,风声凛冽,每个人的耳中都像堵了一层棉花般,声音渺远而宏大得有些不真实。 就在此时,他们听见一路上不怎么说话的江屿竟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与烈风一般清冷,也与烈风一般不羁,甚至语句间还带着些习惯性的笑意。 他说,“我京都不养闲兵,个个彪勇英武,披坚执锐可以少胜多,出其不意。敌强我不忧,敌众我不惧,此谓中原军。” 众人心中开始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股热量从心脉滋生,凡所游走之处皆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力量。 北寇众多又如何,他们曾夜以继日地实战苦练,有着更加锋利便手的武器,有什么理由去畏惧常年屈居一隅的北寇? 黑压压的敌军正飞速靠近,而江屿却仿若对一切都不甚在意。他位于大军前列,挺身立于马上,朔风将他的裘衣吹起到半空中,显露出里面亮丽的颜色,如血如火。 那一刻,众人仿若看见雪原上的天神就站在他们面前,用笔直的脊背撑起满身凛然的傲骨,不弯不折。 他朝后方偏过头来,语气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决绝,“是我疆域,一分一寸不可拱手让外,若能凯旋而归,则以烈酒祭之;若不能,便以血骨祭之,有何畏惧。” 有何畏惧? 有何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