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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屿指尖停滞在花瓣上方,顿了几瞬。 某种潜伏在心底的欲念似是随着那花瓣,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迎接着他赤.裸裸的凝视。 “北寇一小支军队潜了过来,看样子是要去往京城。”江屿忽然说道。 “有所耳闻。”顾渊听见这话有些怔愣,伴随江屿身边多年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对方会宣布一些很重要的事。 “江淇不想派大将前去,他只看得到眼前,却看不到后患。”江屿顿了顿,“但必须要有人去。” 顾渊心中一紧,“殿下心里有人选吗。” “有。”江屿答得毫不犹豫,“他很适合此事,又没有后顾之忧。最重要的一点,江淇会希望他去。” “是……” “我。” 良久的沉默。 “殿下是因为……萧将军吗。”顾渊哑声道。 江屿视线搭在桌案角落那被短剑贯穿的白色方帕上,手指在桌面上勾起,似是认真思索,又像是神游天外。 他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 “十七年过去,有些事总该放下,有些事……也该拿起来。” “小支军队敏捷而凶残,此路危险,我与殿下同去。” 江屿回头笑道,“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看来,你还是留在京城看着夏大人和江淇的动向比较好。” 顾渊哑然。 “也不知多久能回来。”江屿敛去笑意,神色严肃,“若是回不来……” “殿下!” 沙场上刀剑无眼,任何一个愿意提起兵器上马的人,都必须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 江屿的目光飘向床榻下的暗格,这才想起案宗已经不在那,思索许久,发现竟也没什么好托付的。 “哦对了。”江屿突然说道,“我那枚玉石还在萧向翎那没要回来,若是我遭遇不测,你便去找他把那枚玉石要回来。” “然后呢。”顾渊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干。 “然后砸了,扔了,随你。”江屿笑道。 次日上朝,果真又有人向江淇上奏北寇轻兵一事。 昨日江淇回答是“之后再议”,而如今他神情略微压抑,显然是对人选尚无十足的把握。 “有谁愿意去?” 江淇话音还未落,便有三四个将军主动请缨。 “不行不行。”江淇皱眉拒绝,“如今皇城几起凶案严苛至极,尤为危险,你们作为大军统帅切莫在此时离京。” 几位将军犹豫退下,众人也困惑起来。 明摆着不让将军去,江淇这又是打的哪一出哑谜? “夏大人,你说说看。”江淇指向夏之行。 江屿挑眉,也微微偏过头去。 夏之行拱手回应,他与江淇立场完全一致,说完之后便退回原位,自始至终没看江屿一眼。 心中的违和感更甚,又联想到顾渊昨晚说的话,江屿只觉对方今日格外反常。 但他的面容与声音又与往日完全相同,几乎可以排除被冒充的可能性。 “看来夏大人与朕所见略同,都觉得不该派武将出征。” 这听上去极为荒谬的论断令众人疑惑万分,出征不派武将,还能派文官不成? 不过一些会察言观色的臣子不出片刻便大体明白了二人的意思。 除了文官武将,还有皇子王爷可以派出。如此一方面保障了皇城内部的安全,另一方面,便是一种隐秘的清理。 江淇这个皇上当得突如其来,不明不白,也整日战战兢兢。 而在江淇钦定的范围内,众人很快想到江屿。 毕竟作为存在感最小的皇子,就算真出了事成本也极小。况且上次出征北疆时,他曾在朝堂上表明希望领兵的念想,而且之后也的确私自跑过去。 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启禀陛下,臣以为……” 有一大臣刚打算提议上报,便听见大殿中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立刻将复杂的目光偏向江屿,同时脊梁骨升起一阵凉气。 只因刚刚的笑声与数月前在宫宴上的笑声别无二致,仅在刹那间,便把众人带回了丞相血溅紫衣的当晚。 但却没人再敢出口问他,“你到底笑什么”。 “我去吧。”他突然说道。 他的声音随意,仿佛只是宣布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这一句仿佛掀起千层浪的小石子,众人纷纷表态。 江淇眼中瞬间流露出喜色,同样表情的人也不在少数,然而仍有很大一部分人觉得此举不妥。 “七殿下没有带兵经历,自小在西域长大不黯兵法,又不善兵器,带兵出征意味着要对麾下所有士兵的性命负责,微臣认为此举不妥。” 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对士兵不妥,而非对江屿本身不妥。 “自是不妥。”江屿抢先回答道,“皇子外派出西域长达十年是为不妥,无人教授剑术是为不妥,而这位大人难道不觉得,这其中乃是文官武将皆不出征最为不妥?” 这些细小的自私心思,众人心照不宣是一回事,被当事人识破当中戳出来又是一回事。江淇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不过如今皇城情况凶险特殊,大批军马留此护驾也是情理之中,我身为皇子犯险出征,便也在情理之中。” 江屿给了个台阶下,气氛稍稍缓和,却是没人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