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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许路扬倒是喝得挺开心,喝完还跟他们说谢谢。 这里大部分的人,都认识许路扬。 他们见到许路扬都是叫校长,甚至有的还喊他爸爸。 许路扬会蹲下来摸摸他们的头,温柔地笑着说:“又长高了。” 这场面相当温馨,让左承误以为他不是个渣男。 几个人窝在土砌的教师宿舍里睡了一夜,都没洗澡也没刷牙,就简单地洗了个脸。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喊他们起床来代课了。 大家都很年轻,加上高原反应,身体也不怎么舒服,昨天晚上凌晨才睡着。所以好几个男孩子,都赖着不愿意起。 没过多久,一群小孩围在了他们的房间,傅朝西从床上望过去,看见窗户上趴得都全是脑袋。 “哎呀妈啊。”傅朝西吓得赶紧起了床,“这群小孩儿怎么跟一群小猴子似的。” 小孩们还都很害羞,看到了他们笑着跑开了,跟同伴说着叽里咕噜他们听不懂的藏语。 “我猜他们肯定在背后偷偷夸我帅。”傅朝西笑着说。 左承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学校有个老教师生病了,好像是岁数太大得了病,现在彻底走不动了,瘫痪在床。 也没几个人愿意来这里长久地教学,所以这个位子就一直空着。 左承起床的时候,就有个小男孩躲在墙后面一直偷看他,左承招招手让他过来,他却跑开了。 左承问了一下,这个小男孩叫柴力干。 柴力干是班上最聪明的小孩,左承给他们上了一节物理课,发现这个小男孩竟然连初中物理知识都掌握了,他本人看上去不过只有七岁而已。 学生们告诉左承,柴力干是那个快死了的老教师唯一的孙子,爷爷教了他很多东西。 中午放学的时候,所有人都留在学校食堂里吃东西,只有柴力干没有。 左承走过去问:“你为什么不吃午饭啊?” 柴力干有些瘦小,有些难为情地低着头,太阳照在他的头顶,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小的影子。 他用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说:“我家没交午餐费。” “午餐费是多少钱啊?”左承问他。 “一个月十元。” 左承从兜里掏出十元钱塞进了他的手里,拉着他的胳膊说:“哥哥给你十元钱,去吃饭吧。” 柴力干睁着扑簌簌的大眼睛,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左承说:“谢谢哥哥。” 左承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吃,边吃边问一些问题。 “你爷爷生病了是吗?” 柴力干点点头,“我爷爷已经躺在床上一个月了,他说他已经活不过这个春天了。” “那下午我们组织全班人去看看你爷爷吧。”左承说,“可以吗?” 柴力干用力地点头,“我爷爷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学生。” 下午,左承还有许路扬傅朝西他们一起去了老教师的家里。 他病重得下不来床,甚至呼吸都成了一件难事。 老教师从二十多岁教书,到现在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匠,就像是一台破旧的老水车,动一下,浑身上下就咯吱咯吱地响起来,每个骨头缝都钻心地疼。 一开始只有一个班的学生过来看他,后来大家听说了之后,人越来越多,把老教师家门口都给围满了。 上到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下到六岁小男孩,全都站在老教师的家门前。 他们一整个村的人几乎都是老教师曾经带过的学生。 在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左承看到这幅画面的时候,内心深处受到了极大的撼动。 没想到地球上还有这种教育不发达的地方,在用如此笨拙而又原始的方式,传递着他们文明的火种。 而这个点燃火种的人就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在用全部的生命去捍卫自己的职业信仰,一个火星上早就已经消亡的古老职业——教师。 这个孱弱的病重老人,却是整个村里的精神支柱,也是他们永远的守护神。 第十七章 病来如山倒,柴力干的爷爷就像是老房子着了火,火势迅速蔓延,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 即使是所有人都在替他祈祷,奇迹也没能发生。 当左承他们在给学生们带完课,回到教师宿舍里时,太阳的最后一缕光线从雪山上消失。 柴力干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对正在吃饭的男生们说:“我爷爷好像……好像,没了。” 孩子放声大哭,几个人愣在原地,许路扬把柴力干抱在了怀里,然后放下碗筷到了柴力干家里。 他爷爷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掉了,走的时候没有一点预兆。 几个人联系了村里的青壮年商量着要怎么给老人处理葬礼的事情,柴力干的爸妈都在城里务工,没办法及时回来。 打电话沟通了一下,要给老人天葬。 他们是相信神存在的人,因为居住在最靠近天堂的地方。 藏族校长说,只有好人才能举行天葬。土葬是要下地狱的。 左承他们生平第一次观看到天葬的仪式,以为会觉得很新奇很激动,甚至一开始苏阳还想拿出手机拍照,被许路扬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结果到了天葬台,看到广袤的原野上被用栏杆围起来的那片草地,草地后面的往生池,以及几只半米高立在栏杆上的秃鹫,他们心中油然而生对自然的敬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