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朱自强两条眉毛不断地挑动,小雷脸色一白,他从来没见过朱自强这样,以前他生气的时候,这眉毛也只是挑几下,像这样连续不断的…… 朱自强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们怎么知道?” 小雷道:“你不是请胡明红帮你协调吗?本来总管买菜做菜的人都是你妈请好的人,可是出了猪肝的事后,你跟你妈都昏昏糊糊的,猪脑壳就让他的几个同学代替了那几人。我听胡明红说,你爸的丧事在狗街是最热闹的一回,这意思嘛就是收的钱不少,胡明红向记帐的打听了,好像有一万四左右。这可是巨款啊,我们一听到这话就知道猪脑壳肯定把这钱给吞了,帐本他全收了去,现在就算找他也拿不出说法。” 朱自强挑动的眉头总算平息下来了,看着小雷道:“这事不用提了,还有我老妈在,他敢不把钱吐出来!” 吴飞听到这话,马上就叫道:“屁!你难道不清楚猪脑壳是个什么样的人?朱自强,我告诉你,这钱你要是能整回来,我就给你磕头!” 小雷也赞同吴飞的说法:“是啊,你如果让伯娘去问他,他给你把帐全做过,收了一万说是五千,花了八百,他说花了三千,你怎么办?” 朱自强冷笑道:“我不要他一分钱,可是老妈他总得照顾吧!” 两人一起用不以为然的眼神看着他,朱自强说完这话也觉得没底气,猪脑壳!朱自强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心里惨惨地呻吟一声。他现在不担心自己的未来,他是怕五花rou再受到什么刺激,生怕自己的老妈在连番的打击下,要是挺不住…… 事情果如吴飞和小雷说的那样,当朱自强和五花rou找到猪脑壳的时候,一脸猪相的家伙掏出几个帐簿,指着上边的明细项,一是一,二是二的开始解说,朱自强压根就没看。 五花rou更不用说了,字认得她,她不认得字:“老大,你爸去了,你二弟逃了,现在老三要上高中,好歹你也工作了半年多,要是你爸还在,我也不会向你开口,我决定从狗街搬到县城来,反正狗街已经没人了,老三一走,我在那儿守着心烦,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供你弟弟上学?我再做点小生意帮帮忙?” 猪脑壳坐在新买的人造革沙发上,下边的弹簧发出咯咯的惨叫,猪脑壳点燃根烟,朱自强瞄了一眼,红塔山!好啊好啊,果然是好兄弟!果然是猪脑壳!眉毛再次不停地挑动。 猪脑壳一直没说话,一支接一支地抽着,五花rou热切的眼神越来越冷,等猪脑壳半包烟抽完,五花rou一脸惨笑地说:“好儿子……妈没白养你!老娘虽然没读过书,但还知道父母恩比海深,嘿嘿嘿,好儿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看出来了,你现在抽的是红塔山吧?好好地抽,这味可香了,混着卖你爸爸的钱呢,是吧儿子?你爸一辈子卖猪rou,死了倒让自己的儿子当猪卖了,嘿嘿嘿,抽得香啊!真香!” 猪脑壳的脑门咚咚作响,但始终没有说话,他这会儿心里在恨呢:从小你就把猪尾巴当宝,把老子当草,现在怎么了?有求我的时候?我就是一分钱不给!可他脸上的肥rou还是被五花rou的话刺得不停地颤抖! “你听着,老娘饿不死,老娘会睁大了眼睛好好地看着,看着你会有什么下场,嘿嘿,你听好了……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跟你断绝母子关系,你从今后不用担心老娘会去告你!你尽管安安生生地过你的好日子,老娘会等着瞧你的好下场,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悄悄地去办手续,呵呵,你是有铁饭碗的人,老娘不想让你丢脸,就算你丢得起我也丢不起,好了,就这样吧,我要是你就改姓!姓朱的没你这种人渣!” 五花rou呼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朱自强听着这话,诛心之言呐,可猪脑壳还是一动不动。朱自强很想给他几巴掌,可是母亲还在,他担心五花rou会撑不住!伸出手想扶住老母,谁知道五花rou无比强硬地挡开了他的手:“放心三儿,妈没事!咱们走吧,呵呵……生他养他,可惜没有教他!”话毕两行浊泪翻滚而出。 朱自强眉毛直竖,微一转身,右退侧转,脚面飞快地鞭在猪脑壳的脸上,叭地一声脆响,猪脑壳哼都没哼一声,鼻子的血一下就涌了出来,这一脚朱自强可是下了狠劲儿的,这一脚算是替母亲踢的吧,如果不是五花rou的两行泪水,朱自强肯定会强制住自己的冲动,毕竟是一对奶头吊大的兄弟啊。 可那两行泪水点燃了朱自强滔天的怒火!那是母亲最伤心的泪啊!猪脑壳“啊”地怪叫一声,冲上来就要跟朱自强放对。 第三十九章 检验 朱自强双手护着母亲,单脚撑地,冲着猪脑壳的肚子就是一下弹腿,猪脑壳偌大的身躯被他一脚踢得倒飞出去,撞得屋里的椅子乱飞。反倒是五花rou一把抓住朱自强,她以为朱自强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打起来肯定吃大亏,可这电光石火的几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猪脑壳已经痛哼着在地上打滚。 朱自强冷笑道:“猪脑壳,就凭你还想跟我放对?这两脚是让你记住怎么做人!你放心,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向你伸手!妈,我们走吧!” 五花rou的心里翻江倒海,在她心里,自己的三个儿子中只有猪肝是个打架斗狠的东西,朱自强是个标准的知识分子,就连猪脑壳,也只是沉默少言,不爱说话而已。可是现在,朱自强两脚就踢翻了肥胖的猪脑壳,而猪脑壳,竟然绝情至此。想到这儿,五花rou慌乱地一把抓住朱自强:“三儿,你经常跟人家打架吗?你是不是背着妈惹是生非了?” 朱自强看着母亲的样子,心疼得不行,边走边解释道:“妈,我从来没跟人打过架,我就一直跟二哥学打拳呢。” “你没骗我?” 朱自强笑道:“妈,你看我像是骗人吗?我跟二哥住在一起你也知道,没事儿他就教我。” 五花rou临走时想回头再看看,可回了一半的头,最终狠狠地闭了一下眼,没有再去看猪脑壳,脸上的薄皮扯了几下,长长地叹口气对朱自强道:“走吧……”一路上,母子俩再没有说一句话。 可是出乎朱自强估计,五花rou竟然无比坚强,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不到母亲的承受力如此强,韧性这么好,自从寻猪脑壳解决生活的事情未果后,五花rou就回到狗街飞快地处理了房子,收拾好能带走的东西,只留下吴疯子的院子,那是人家送给朱自强的,能不卖就不卖吧。 朱自强已经打定了主意,拒绝到市里读书,可是这个想法要怎么开口跟母亲说呢?看到五花rou每日忙碌的身影,朱自强决定暂时不说出来。 要搬走了,在这儿出生,在这儿成长,这里有童年的伙伴,现在的兄弟,还有永远躺在地下的父亲,狗街别了,我的故乡。 在吴疯子的院门上,朱自强把刚刚写好的“故园”二字贴在门头上,小雷、吴飞、洛永、洛雪、杨玉烟,五人围坐院中石桌,明天朱自强就要离开了,五花将老屋子卖了三千块,还掉cao办丧事余下的债务,母子俩除了日常生活用品,仅剩下三百四十元,五花rou没有提及朱自强学费的事情,对于这个问题,母子俩显得很有默契。 朱自强微笑着对几人道:“别憨痴痴的坐着,搬家又不是不回来了。” 吴飞不痛快,声音有点大:“自强搬到县城也没什么,我马上就要去当兵了,小雷也要到县城读书,玉烟也还要在一中读书,还是在一块的。” 洛永越来越沉默了,可能是由于结巴,生怕老被人笑话,洛雪现在初二,马上就升上初三,显得有些舍不得:“好好儿的搬什么家,强哥你走了,我替你照顾你妈就是了。” 小雷看着朱自强:“你……打算在哪儿读?” 朱自强笑道:“当然是一中。” 小雷苦笑道:“自强……我问的是市一中还是县一中?你的通知书来了这么久,难道你打算一直瞒着你妈?” 朱自强也苦笑道:“瞒得过吗?说实话,我现在很后悔考全县第一名,你们都知道猪脑壳的事了,我……不可能到市一中读!” 杨玉烟在报志愿的时候先填的是师范,因为她一直记着朱自强的志愿是做一名优秀的教师,可是交志愿表的时候,她看到了朱自强填的是高中!当时就吓得不轻,赶紧把自己的志愿也改掉。幸好杨少华也希望她上高中,但是朱自强这样不跟她商量,擅自行动,让她非常伤心! 初中的志愿分三种,一是只能填中专,二是只能填中师,三是高中,高中可以填第一志愿时选择更好的中学,然后才是本县中学。 杨玉烟一直很伤心,因为她的成绩稍差一些,上市一中基本上只是幻想。也许是老天有眼吧,没想到朱自强家道突然发生这样巨变,以她对朱自强的了解,肯定不会去上市一中了。那么,接下来的三年,朱自强将继续留在县一中…… 洛永先用很重的鼻音“嗯”了几声,这才非常缓慢地开口:“自强…强,我供供你读读吧!” 洛永的语气很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半分虚伪,略带结巴的口腔反而给人一种无比真诚的感觉。朱自强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可心里却在感激这位打小就跟在身后的兄弟! “小永…其实你们的年龄都比我大,可我一直把你们当弟弟看,小永,谢谢!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我知道……”摇着手制止脖子上青筋直冒的洛永,“相信我!一切都是暂时的!对了小雷,我妈租了三间房子,她住一间,我住一间,你别住校了,跟我一起住吧。” 小雷点点头,朱自强看向吴飞:“小子…当兵有把握吗?”吴飞点头道:“有把握!我老头儿现在是副书记了,去年就帮我办了农转非。”那时的政策是居民当兵才包工作分配,农民当兵,转业后还是农民。 朱自强心里略略有点歉意,他应该把吴疯子教的长打寸劲传给这几位兄弟的,可当初吴疯子没这样做,他也没细想,以为三人都不是学武的材料,经过初中三年,他也慢慢地明白了,练习武功只是一项传统的体育运动,而且长打寸劲本来就只是外家功夫,勤奋练习,成就自然就高些,没什么资格可言。 当下朱自强决定,现在虽然有些晚了,但亡羊补牢,还不算迟。对洛雪和杨玉烟道:“你们俩先回去吧,我跟他们说点事。” 洛雪站起来就走,从小到大,她几乎从来没有违逆过朱自强的意见,杨玉烟更是那种一切以他为中心的女孩。 等两个女孩子走后,朱自强道:“当年吴老爷曾经教过我打拳,就是功夫……” 话没完,吴飞三人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小雷笑道:“我们早知道了,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学啊,吴老爷也教过我们,你每天晚上都要到玉烟家补课,老爷无聊了就把我们三人纠到一起学武,呵呵。” 朱自强看着三人,一时间大脑处于停滞状态,吴飞嘿嘿笑道:“吴老爷的要求只有一个,让我们三人一辈子都跟着你!当时还发了毒誓呢!” 朱自强转头问洛永:“真的?”这三人中唯有洛永不会说谎。洛永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很暧昧,能让朱自强出回小丑不容易啊。 朱自强摸着鼻子,实在是难为情啊,“你们三个狗日的!太**没义气了!跟着吴老爷骗我,还骗了这么多年!” 吴飞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啊,不过你把长打寸劲教给猪肝儿,确实是错了!” 提到这事,朱自强心里相当难受。小雷道:“不教也一样!猪肝那德性,明明可以用拳头的,他硬是提刀砍人。” 朱自强不想跟他们讨论猪肝,转过话题道:“你们练得怎么样?” 吴飞指着洛永道:“这个憨狗日最凶!我跟小雷两个都不是对手,我现在只能用寸劲打断树枝儿,小雷跟我差不多。” 朱自强看着洛永,眼里溢满了笑意:“小永好样的!” 吴飞站起来冲朱自强叫道:“自强,让我们开开眼界,听吴老爷说你是最厉害的!我们三个打你一个!来试试!” 朱自强大笑道:“少来了,老子才不上当,你们三个现在都是‘高…手…’嘿嘿。” 吴飞挖苦道:“装个**样!老子们三个经常偷看你娃练,哼,布条都打成丝丝了!” 朱自强苦笑,妈的,就一直没提防这三个家伙,连猪肝都不知道的秘密,竟然被他们晓得了。“你们三人是不是经常在一起对打?” 吴飞道:“那是当然!嘿嘿,你不想检验一下兄弟的实力?” 朱自强没理会吴飞,问小雷:“你说吴老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小雷笑道:“吴老爷没说,不过他说我们将来要干成大事儿,一定要跟着你。” 洛永也急道:“是…是是啊!吴吴…那个……说,你你……”吴飞不耐烦地打断道:“吴老爷说怕你走上邪路,一是让我们护着你,二是起个提醒的作用。” 朱自强心里一阵感动,吴老爷……你何必对老子这么好? 吴飞叫道:“来来来,老大!怎么?自家兄弟还要藏着?” 朱自强拍了一下大腿叫道:“来!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把吴老爷的把式学到家。小雷、小永一起上吧!” 吴飞等朱自强走到场中,怪叫一声,率先扑上,拳头抡得风声大响,长打!朱自强左脚一勾,直踢向吴飞的小腹,吴飞扭了一下腰,第一次攻击被朱自强轻巧地化解,他这是跟猪肝实战中领悟的,吴疯子当年只教过一套拳路,至于格斗技巧只是说说心得,这个完全靠个人领悟了。吴飞瞪着小雷和洛永骂道:“整啥子**,干噻!” 再次抡拳,左勾,后边的洛永也不客气,快速移动靠近朱自强,小雷没动,他在等机会。朱自强头痛不已,妈的,三个家伙真不要脸! 微一侧身,猫腰低头,脚步一动,飞快地让开吴飞的勾拳,同时贴到吴飞怀里,手肘使劲,一下撞到吴飞的软肋上,这几下速度奇快,吴飞闷哼一声,退了两步,嘶嘶的吸气,全身的力道好像被抽空了,软倒下来,小雷吃了一惊,没料到就一个照面,吴飞已经退场了。 洛永心里刚有点高兴,胸口“啵”地响了一声,就像被大锤砸过,气闷得不行,明明就要挨上朱自强后背的手随着身子后退,攻势告解。 小雷见朱自强一个后鞭腿踢退了洛永,当机立断趁他桩子不稳,出手!箭步跨出,左右两拳,全速挥动,这下快得看不到手影,可接下来小雷就呆住了,两只手腕几乎同时被朱自强抓住! “怎么可能?”小雷刚问出口,手上一紧,整个人被朱自强带着前冲一步,这下好了,腿也不用再出,小肚子一痛,挨了一脚,脸马上变成苦瓜! 三人同时呻吟:“狗日……” 第四十章 米粑 租来的房子是土墙青瓦房,共有二层,在县城中心位置,正兴街的一条巷子里,紧紧地挨着公共厕所,本来打算租一套三的,五花rou临时改变了主意,租了紧邻公厕的一间偏房,每月三十,五花rou就是图租金便宜,这是武正金帮忙寻到的房子。 朱自强坐在“新家”里,转入秋后的天气不算太冷,可这间屋子地基明显比公厕矮,泥巴地很潮湿,刚刚蒙上的一层塑料布沾满了细水珠儿,前边没有窗户,为了不让来往公厕的人看到屋里的样子,只开一道低矮的木门,后边倒是有个小窗户,可是很不巧,后面开了家旅馆,而旅馆的厕所又是紧靠这幢屋子。 这样,朱自强的新家就被两个厕所掐住,采光也很差,大白天都要开灯。门口是上二楼的石梯,二楼住了三家人,一家苗族夫妇带个可爱的女儿,另一家有三个孩子,那男人留着长长的胡须,嘴巴是乌色的,五十岁左右,每次经过朱自强家门口都要偏着头看看,本来就有点歪的脖子就像得了偏头痛。第三家就是住他们楼上,长了个红酒槽鼻子的老头儿。 这三家都是电影公司的职工,对于新搬来的住户,显出了明显的敌意,朱自强从他们眼中看出了不屑和鄙视。 五花rou把铁皮炉子放在门外的石梯上,歪脖子男人的脚步就像猫一样,走过正在炒菜的五花rou身前,明显顿了一下,五花rou侧着身子,脸上透出谦逊的笑容,歪脖子语气冷冷地说:“生火做饭不要占了别人的道。”说完偏着头,悠然地上楼了。五花rou继续保持着笑脸:“哎哎,占不到的。”她可不敢跟人家翻脸,这里自来水管接到二楼,吃水必须到二楼去接。 屋里的灯昏黄,墙壁反黑,显得无比阴暗,朱自强一直在发呆,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在狗街的老家虽然比这儿高档不了多少,但起码有家的感觉,狗街的人也很热心,没人会用白眼来招待生人。 接过五花rou递来的菜,朱自强观察了一下,除了石梯确实没有什么地方适合生火做饭,搬到屋里肯定不行,空气本就不通,再加炉火,弄不好就要出人命了,但是这种地方住得久了不生病才怪,朱自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妈,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住?” 五花rou顿了一下,笑嘻嘻地说:“这里挺不错啊,没事的,你去读书了,妈一个人也够住了。” 朱自强道:“不是说租一套三的房子吗?之前我还约了小雷来同住。” 五花rou继续笑道:“你叫小雷来干嘛?到时你去市里上学了……” “我不去市一中读!”朱自强打断了母亲的话,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五花rou。 五花rou笑笑,扯过从狗街带下来的一张小饭桌,麻利地摆好饭菜:“先吃饭吧,吃完了,妈有话跟你说。” 朱自强迟疑了一下,不明白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闷着头,飞快地扒了三碗饭,现在他正是发育期,饭量奇大,五花rou煮的一锅饭被他三碗就整掉了一大半。 五花rou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这个让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三儿…妈知道你的心思,你爸死前说的话,还记得吗?” 朱自强点点头,心里一阵阵地刺痛,五花rou叹息道:“你爸说卖血都要供你上大学,就是指望你有出息,将来出人头地,替老朱家挣脸。你放心,学费生活费妈有办法,我已经想好了,这里临街,明天我就在外边搭个棚子,我做米粑粑卖,供你上学不成问题了。” 朱自强看着母亲,心里很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妈……我不会去市一中读书的,我也想好了,无论如何我都要陪着你!” 五花rou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双目怒视着朱自强:“小杂种……你要气死老娘是吗?你这个不孝子……” 五花rou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掌举了起来又放下,朱自强低着头道:“妈,是头牛牵到北京还是头牛,市一中的教学环境确实很好,可县一中也不差,我觉得关键是自己,如果不想读书的,你再送到哪儿也不可能读出来,你相信我!我保证考上大学!” 五花rou很果断地回绝了朱自强:“不行!你考了全县第一名就是要去市一中读,老娘要让别人看看,我供得起你!”朱自强知道这个“别人”其实就是猪脑壳。 朱自强站起来,强行压着内心里汹涌澎湃的情绪,直直面对坐着的五花rou,双膝一弯,“咚”地一声跪在五花rou的面前,不顾五花rou惊惶失措的样子,带着哭腔道:“妈,你好狠心!你供我上学倒是成全了你的一番大义!可是你想过我没有?如果我去了,我能安心吗?就算我考上了大学,那我这一辈子都要背上沉重的事母不孝的枷锁啊,我能忍心看你一个人苦累吗?我能眼睁睁看着你住在这样的地方遭人白眼、备受欺侮?你让我这做儿子的将来如何面对世人?妈…孩儿求你,就让我在县一中上学吧,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我自己把自己剁了喂狗!” 五花rou呜呜地哭泣着,一手捂脸,一手拉着朱自强的衣襟:“你起来……妈的乖儿,你起来……妈答……应你!”等朱自强站起来,五花rou越发失声大哭起来:“都怪妈没本事……” 朱自强再也控制不住,泪水狂泄而出,抱着母亲的头,母子俩哭成一团。就这样哭一会儿,又说会儿话,母子俩开始商量接下来的生活,交了半年房租,现在还剩下一百多,还要买锅买蒸笼买米买木缸买炭。离朱自强开学也不到半个月了,到时候学费、书杂费也要好几十块呢。 收拾好碗筷,朱自强跟着母亲开始采购做米粑所需的家什材料,一直忙到晚上,东西全部搬了回来,五花rou在屋子靠窗的地方拉起一块布帘,用砖头木板给朱自强搭了一张床,然后开始泡米,关了灯后一宵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