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62一场成功的剧目
而就在水声渐息之时，从半开的窗口方向，突然响起“啪”地金属物落地的撞击声。 下一秒，滚滚浓烟喷涌而出。窄小的公厕内本就昏暗，被烟雾一笼，顿时就让人难以辨清方向。 “小心！”，“少爷别动。”保镖刻意压低的声音立时围绕着他先后响起，警惕有余，却意外地在此番疑似被人突袭的状况下没有多少慌乱。文森特没有发出声音，他冷静地站在原地，不轻易挪动，以保证自己能认准出口的方向。 同时他捏了下右手小臂，手腕一抖，一柄匕首就从袖口滑落下来，手柄落进他的掌中。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紧挨着他断断续续地溢出来，似是保镖不慎吸进了烟气。文森特将匕首握紧，一手抬起用袖子掩住口鼻，也跟着呛咳起来。 “咳……通知外面的人过来支援，尽量别开枪，小心沼气。”他在低咳之余，用略显急促的声线吩咐保镖向外求救。但很快保镖就语速飞快地回报，说是通讯被屏蔽，无法联系到车队。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之间，烟雾弹喷发的声响渐渐弱下去，但周遭已经全然被浓白的烟雾填满了缝隙，就连近在咫尺的人都分辨不出。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被投掷烟雾弹的敌人借机摸到跟前，所以两个保镖不约而同，决定冒着一定的风险向外撤离。 尽管离开建筑物后，容易在那片视野开阔的空地上被人狙击，但他们可以得到车队的支应和掩护——公厕并不封闭，外泄的烟气就算在黑夜中不太显眼，也会引起警戒人员注意，让车队的人知道公厕这里出了事。 “少爷，贴紧我们，往外撤。”两个保镖一前一后将文森特夹在中间，边说边凭着记忆缓缓向出口方向挪动，绷紧的声音中比先前多了几分凝重。 文森特还在低低地咳个不停，像是本就不太舒服的嗓子被这么一激，更加发痒难耐。这无疑是在暴露他们的方位，而这使得负责保护他的两人愈发紧张。 忽地，打头的保镖撞到了一扇敞开的隔间门，步伐登时一停。文森特在听到木门“吱呀”的呻吟时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无奈和前面那人离得太近，还是被对方绊住，稍稍踉跄了一下。 一道不属于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的陌生脚步声就是在这时候蓦地逼近的。来人似乎丝毫不受视线影响，竟灵活地插进了几人间仅有的缝隙，准确无误地突击到了文森特身前。 如同耐心狩猎的豹子，无声而安静地等候多时，就等待着文森特等人露出足以致命的破绽。 正如此刻。黑暗中缓缓翻滚的烟雾被一股外力冲击，陡然流动腾起，伴随着利器划破空气时的细弱呼啸。袭击者抓住了文森特一行被意外打乱阵脚的瞬间，文森特还没能稳住摇晃的身形，就感受到了那份令人皮肤发麻的杀意。 这一击直奔文森特的要害而来，文森特重心未定，又被保镖夹在原地，似乎避无可避。但是，几乎就在刀刃捅进他身体的前一刹那，原本困兽般挤做一团的保镖默契地向两侧扑出去，给他腾出了招架的空间。 而他顺着趔趄的趋势沉腰拧身，不但险险避开了冲撞过来的黑影，还极为大胆地凭借着短暂而模糊的一瞥，预判着来者的动作，一把捉向了对方握着凶器的那只手。 凭借着多年来的经验和仍未逊色的身手，他居然真的成功攥住了袭击者的手腕。同时他右手手指灵巧地翻转，将掌中匕首掉了个个，抡圆手臂击向了对方的太阳xue。 “砰”地一声闷响，近身偷袭失败后尚来不及切换武器补枪的男人被刀柄猛力捶击了脆弱的太阳xue，当下身子一软，虽未直接昏厥过去，也头晕目眩着向下倾倒。文森特趁机捏住这人的下颌，干脆利落地卸掉了对方的下巴，防止对方牙中藏着毒囊吞毒自杀。 而后他又补上了一击，让发出沉闷哼声的男人彻底昏了过去。 “抓到活口了。”他简短地说道，呼吸在这场短暂的打斗后仍旧低缓平稳，甚至较先前而言还少了一些沙哑。他说话间手上动作不停，在袭击者身上快速地摸索了一遍，先缴了对方挂在腰间的枪，而后又从对方口袋里搜出了信号屏蔽器和红外热成像仪。 关掉屏蔽器的开关，通讯立时恢复正常。不过这时也不必再费心联系，车队那边已经派人赶到了公厕。 “少爷！”不远处传来了呼唤声，文森特开口应了一下，握着袭击者的胳膊，将昏迷后变得死沉的男人不甚温柔地往门口方向拖拽。拖到一半就有人靠过来试图接手，他也不推脱，直接把人塞给了从方才起就莫名沉默的保镖。 他猜测这两个人是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说实话，他的破绽的确很明显。当他坐着不动时他当然能完美地扮演安东尼奥，但在混乱当中临场发挥，主动把保镖往障碍物上推搡，以图人为制造破绽并把压力集于己身的行为，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格拉芙家继承人该做出的莽撞举动。 再加上能够在一片浓烟中迅速制服甚至击昏袭击者的武力值，也是以领导者为定位的安东尼奥所不具备的。 但他实在没心情在这个糟糕的环境解释，没了拖累后他三两步就穿过开始消散的烟雾，快步走出了厕所。在重新钻进相对新鲜的冰凉空气后，他先是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而后才将视线挪向了来接应的下属。 “霍夫曼先生那边传来消息，在树林里成功生擒了一个狙击手。另外，公厕背后的土坡附近发现了一个接应的，没能活捉，已经击毙了。”下属快速地汇报了一遍情况，余光又瞥见被同伴从公厕中拖出来的俘虏，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任务成功的喜意。 是的，任务成功了。这次看似正常的停驻修整，其实是今晚任务中的重要一环。这个休息区是安东尼奥、兰伯特，以及克里斯蒂安商议后选择出的几个“舞台”之一，兼有开阔的停车场、窄小封闭的公厕，还背靠树木密集的林地，着实是个搞伏击的理想地点。 而抵达休息区后，第一批负责警戒的下属也确实发现了一些值得怀疑的迹象。为了抓到活口，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否则，无非是和当初的康斯坦茨刺杀事件一般，顶多收获几具无用的尸体罢了。 于是，身为诱饵，为了勾引可能藏身暗处的杀手们，文森特在车上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相较于一旦开枪就会立即吸引所有人注意，且一击失误便很难弥补的狙击，文森特根据自己以往制定行动方案时的思路，认为第一波袭击更有可能发生在相对隐蔽的场所。所以他装作急需解决生理需求的样子，主动离开轿车，在保镖的掩护下进入公厕。 而后不论是拉动拉链，还是往便池里倒水，都是为了模拟排泄时的响动，让杀手误以为自己正处于一种相对脆弱的、暴露着隐私部位的羞耻状态。人类，尤其是男性，在裸露着生殖器的状态下，面对突发状况时往往会陷入短暂的慌乱，难以及时做出正确应对。他借此降低袭击者的警惕，进一步引诱对方动手。 至于发出低咳、制造混乱，还刻意出言提到沼气，则是为了让对方下意识放弃热武器，选择近身刺杀。 事实证明，他的诱导起到了预想中的作用，他在这个舞台上上演了一场成功的剧目。 这样一来，文森特的身为替身的任务，也可以算作是完成了。但此刻面对着尚不知情的下属，他却又端起气势，顶着身后那两位已然有所怀疑的人的目光，继续扮演起了安东尼奥。他先是向下属确认这次是否彻底排查过了安全隐患，确认再没有漏网之鱼，才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 “做的不错，两个活口已经足够了。照看好他们，别让人在路上死了。”他矜持地点了点头，肯定了任务的成果，也不忘提醒对方不要掉以轻心，“回程路上也不要放松警惕，说不准对方是不是还留有后手。取消所有的休息点，在回到庄园之前都尽量不要停靠。” 交代完，他大步走回轿车，又在车门前停了停，蹙着眉抬起一条胳膊，埋首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 然后他抿着唇将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捏着领子将其扔到了身后眼神微妙的保镖怀里。 保镖大概是猜到了什么，没有做出任何会戳穿他的举动，在仔细接过他的衣服后，还替他拉开了车门。他抬腿钻进了车厢，而在弯下腰身之前，他状似无意地，往远处黢黑一片的树林方向瞥了一眼。 同一时刻，藏身于树林中以克里斯蒂安为首的一行人正准备押送被俘的狙击手返回车队。克里斯蒂安拖拖拉拉地留在原地没有动，正用不太标准的姿势举着狙击枪，透过瞄准镜望向了休息区的停车场。 自文森特从公厕中出来，他就将准星对准了那颗顶着安东尼奥的脸的脑袋，一路瞄着对方，直到对方准备上车。 而就在他有些兴味索然地打算放下枪时，在那块被放大了数倍的狭小视野内，他清晰地看到文森特向他所在方向望了过来。 他后颈莫名一麻。 “啧。”他有些烦躁地咋舌，将枪扔到手下怀里，一边揉着举枪举得有些发酸的腕子，一边低低地念叨了一句什么。 “……哼。看在安东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