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似有故虫来
“哟,这不是佐伊嘛?” 一道非常让虫不愉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佐伊抬起头看过去才认出了对方——一只老喜欢找他麻烦的马蜂。但他常年在外面跑,倒是没多少机会见到对方。此次盛会吸引了八方来虫,会撞上倒也不算奇怪。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这家伙的哥哥,就是那只被雄子临幸并称赞过的马蜂,马蜂一族的“英雄”。而这只虫自己的资质也不错,记得上一次听到有关对方的消息就是他通过了S级考核。所以此虫嚣张也是有嚣张的资本。 可他佐伊又是会让虫骑到头上来的虫吗? 佐伊根本无视。 S级又如何,都三十多岁了才晋级,他依旧看不上眼。 佐伊确实是强者为尊,所以被认为是B级以下的苍殊还能在他眼前蹦跶,大抵也算是很看得起苍殊了吧。/滑稽。 被无视的马德瑞只会更加变本加厉。他阴魂不散:“你怎么不去对街的维多利亚?是不是吃不起啊,当雇佣兵不是挺赚钱的吗?哦!我忘了,某只虫可是被维多利亚列入黑名单了的!” 维多利亚黑名单一句话,成功让周围一些虫转过来了视线。虫族好战星际出名,所以一般的摩擦大家都不怎么在意。但谁这么能耐,居然能登上星际连锁维多利亚的黑名单?就他们听闻过的,也就那么几千个名字而已。 ——别觉得这个数量大,以全星际虫子的基数来看,实在已经可以算是忽略不计了。 周遭的视线变得探究而刺痛起来。 佐伊不以为意。 就他这逞凶斗狠的性格,早就习惯被虫侧目了。 而且比起那一次,在所有虫幸灾乐祸、不怀好意、嘲笑鄙夷、充满敌意的嘴脸中,辉映着雄子畏惧排斥厌恶的哭花的脸……现在这些不过是看好戏的视线就实在不值一提了。 所以佐伊置若罔闻,继续吃自己的。 换来马德瑞一记咬牙切齿。 然后此虫换上一脸嘲讽:“装什么矜持,你不也是听说这里来了位雄子大人才想着过来碰碰运气会不会被大人看上吗?居然还在痴心妄想,雄子大人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种凶残的虫子!可不是要让我帮某些虫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把雄子大人吓哭,又是怎么被驱逐出……” 在马德瑞说到佐伊曾把雄子吓哭的时候,周围的虫子就开始群情激愤了。 七嘴八舌: “什么?!他对雄子大人做过什么?他怎么可以这样失礼!” “简直大逆不道!” “雄子大人们会不喜欢我们这样高大威猛的虫子,就是这些过于凶残的暴徒害的!” “……” 而佐伊在被虫挖开自己不堪回忆时,就暴起了。他从来不擅长也不屑做嘴上功夫,他想让虫闭嘴的方法永远都是拳头。 能动手绝不哔哔。 马德瑞如今也升上S级了,自认为有了可以抗衡佐伊的实力,所以一点儿也不虚,他斗志昂扬要给佐伊点颜色看看。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他和佐伊之间仍然有着本质的差距。尽管作为同一级别的战士,他不至于被吊打,但局面还是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 马德瑞震惊极了,明明他们都是S级的!越是震惊,嫉妒,羞愤,打不赢的马德瑞嘴巴就越发不干净。 “你这只残暴的虫子,你看着吧,你迟早会变成‘堕虫’的!” “你厉害又怎样?还不是没有虫喜欢,你越厉害、越凶残就越是遭雄厌弃,没有雄虫会看上你这样的虫子!” “你这只卑贱的,从尸体肚子里爬出来的怪物——啊!!” 马德瑞被佐伊一个大掌按住脑袋撞在了墙上,后脑勺被砸得晕眩,被捏住的脑仁也似乎要爆炸了似的!他看到佐伊近在咫尺的银色双瞳,里面盛满了暴虐的煞气和冰冷的杀意。 他终于真正地激怒了佐伊。 他终于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然而虫族没有认怂的孬种,马德瑞仍在狞笑,尽管他的嘴里已经有了血腥味。 他的声音像纠缠不休的幽魂:“你这只银发的恶鬼……” “啊——!!”马德瑞发出了痛苦的悲鸣。 在好战的虫族社会,只要不致死致残,打架斗殴是不受管制的,哪怕是重伤也不会追究你的任何刑事、民事责任。 所以只要佐伊愿意,他完全可以当场制造一起严重的流血事件。 有围观的虫子看不下去了。尽管他们崇拜强者,但佐伊作为一只得罪了雄子的虫子,是站在他们对立阵营的。他们已经有虫准备下场扳回局面、教训教训佐伊了。 但也不是所有虫都会放任局面变得越来越暴力、失序。 “停下!” “佐伊。”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一道洪亮而饱含怒气。 一道不轻不重。 前者几乎完全盖过后者,众虫顺着声音的来处朝楼上看去。 如果说维多利亚讲究的是高贵的格调,那这家叫“花园”的餐厅则讲究的是浪漫的情调。一楼大厅宁愿舍弃了更多营业面积,而改造成了一个舞台,不时会有各种文化风情的表演带给光临的食客。二三楼都与之打通,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中庭,楼上的虫可以探过栏杆看到下面的表演。 而现在,下面的虫当然也可以抬头往上看。 他们看到了气急败坏的餐厅经理,刚才出声制止的应该就是他了。 但所有虫都没有去注意黑脸的经理,而是一双双眼睛都爆发出闪亮的光芒注视着经理身旁一两米处、一个被月白色斗篷遮住了容貌的虫子。 雄子大人! 一只只虫子比被首长检阅还要激动紧张地整理起了自己的形象。 只有佐伊在惊讶后,目光一暗,别开了视线。 就连被揍得形象全无的马德瑞,也浑然忘记了处境和疼痛,一把推开佐伊,拾掇起了自己。 佐伊放任了玛德瑞挣脱——没有虫会在雄子面前展示他们暴力的一面。 尽管佐伊并不认为他会和这只雄子发生什么。 别开视线的佐伊忽而又张望起来, 他好像听到有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优秀的反侦察触感很快锁定到幢幢虫影后,一个黑色的身影。 佐伊的瞳孔倏然一缩。 而这里,除了佐伊,还有一只虫的视线没有在看那位雄子,而是落在了雄子身后那只棕色头发的雌虫身上。 艾尔芬斯敏锐地察觉到了视线,追踪过去——他看到了一只披着黑色斗篷的虫立在角落的位置。艾尔芬斯的眼波快速而短暂地波动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断定那是只雄虫。尽管这种打扮更多地出现在雄子的身上,但并非没有雌虫这样。而这只虫的身高体型在雄虫中并不多见。 甚至是罕见的。 如果不是…自己身边就有一只这样的雄虫存在,他可能第一眼就认为是只雌虫了。 最奇怪的是,身为一只雄虫,怎么会没有贴身的护卫呢? 除了艾尔芬斯和佐伊之外,终于也有别的虫开始注意到了这只从角落里走出来的虫子。 离黑斗篷虫子最近的一只虫,是被一股香甜的气味勾住了注意力,但那并不是嗅觉的反应,而是来自感应器对信息素的接收。 尽管非常非常淡,稀薄而活性低,可见等级并不高,但雌虫对雄虫信息素的感应实在太敏锐了。 这一只雌虫将视线从楼上抽了回来后,发现自己距离一只雄虫竟然如此之近,惊讶得不知该如何反应!一回神,就立刻想要把被信息素勾起反应的身体藏到桌子后面。 突然变得笨拙的身体,还不小心撞到了桌子。 在这个安静得只能听到急促而紧张的呼吸声的餐厅里,突来的噪音自然引虫侧目。 于是,整个餐厅的视线又都被这一只黑色斗篷的虫子吸引了。近处的几只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们懊恼、羞愧而不安——自己刚才居然无视了这位大人! 尽管黑斗篷的体型在第一眼让他们产生了片刻的怀疑,但信息素立刻将之打消。而最关键的还是,绝没有虫子胆敢冒充雄子——这种约束并不来自于法律,而是来自灵魂的拷问。 苍殊其实只看了艾尔芬斯一眼,就低下了头,有些担心这斗篷有没有好好遮住他的脸。 他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这个身份名义上的老婆,啊不,雌君。 请问这是星际村吗?? 话说一个没有职业的家庭主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凑凑第一雄子约拍会的热闹? 不能吧……你一个有夫之夫。 然而这个有夫之夫现在正站在一只雄虫的身边。 苍殊仿佛感觉自己,哦不,原身头上长出了一片青青草原。 当然这些一闪而过的吐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能被认出来——如果不被看到脸的话,苍殊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斗篷能让身材显示的不那么真切,而原身和这位雌君也并不亲近…… 等等!我刚才好像出声了!不过大家好像都没听见的样子,希望没问题吧。 在一片寂静当中,苍殊动了。 哒——哒—— 靴子的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而重的声响。 无端叫虫屏息。 靴子是原木鞋底镶金边的,相当奢华,一般只有雄子会作这样的装束。 靴子并一套礼服,是惠普星上那位州长为苍殊准备在封闭舱里的。苍殊当时穿上离开封闭舱后就找地方换了下来,扔进了空间里,在偷渡雷神号躲在空间里的那段时间,闲来无事就把那身华丽昂贵的衣服洗了出来。 当时苍殊是觉得以后说不定有用得上的时候:那样华而不实的衣服,想来应该是雄子专属吧。 这不,现在就用上了。 不过苍殊只穿上了靴子,而且靴子还被长长的斗篷遮住了,最多只能看到一个鞋跟。会注意这方面,是因为苍殊担心这身装扮若是出现在公众视野,有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 苍殊朝着一个方向去了,正是刚才爆发冲突的两只虫,因为斗殴,其他虫子为他们空出了一片地,目标非常明确。 马德瑞和佐伊都不免紧张起来。 佐伊在看到黑斗篷“雄虫”时,就开始疑虑并忐忑。 因为他觉得熟悉。 心里隐隐冒出来一个惊悚的猜测,然而胆大狂妄如他,也不敢顺着这个念头想下去。 不过越靠近,他的心也就一点点开始放下,因为逐渐开始陌生。 他可从未在那只虫身上看到这样的气质,只是步伐,就辉耀着矜傲和尊贵,端方规正中不失洒脱、大气,若不是影绰的信息素只有C级,佐伊觉得A级的雄子大人怕才有这样的气场吧。 而某虫,那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欠揍的气息。 ——然而,不安始终难以完全消退。 心情更躁动的还是佐伊身边的马德瑞,他没那么多烦扰,现在只有满心惊喜,看着雄子大人一步步朝自己靠近而来。直到对方在他面前停下,马德瑞的喜悦达到顶峰!他觉得今天一定是自己虫生三十二年来最幸运的一天了! 他可真想给佐伊一个炫耀的眼神,不过在雄子大人的面前这样做太不雅了,还是之后尽情地嘲讽这只丧家虫吧。 “你叫什么名字。” 马德瑞听到雄子大人这样问他。 苍殊在捏着嗓子说话,不怪,很自然,像个少年的声音。苍殊只求和原声不同、别叫原身老婆认出来就行了。 然而佐伊一下就认了出来!或许因为心中始终有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当即,他那好不容易一点点放下去的心就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这只!胆大包天的虫子! 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狠狠瞪视这只披着黑斗篷的虫子了!然而他却没有那样做,而是用力地低下了头,不去看对方,否则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出卖他…和苍殊的。 这只虫子到底想做什么?!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疯了吗! 他在找死! 佐伊的理智、他的灵魂,都在敲打他,催促他,揭穿这只渎神的虫子,可是他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那样做。 从来只会单线思考、动手比动脑子更快的佐伊,难得混乱了。 在一团乱麻的思绪中,他试图找到一条合理的线:对,是的,应该是他们还需要苍殊带路寻找X大人的原因,所以苍殊还不能有事…… … 别虫都在留意苍殊的举动,但圣扎迦利却实在没必要在意。吃完了,当然就要准备离开,而且这里聚集了太多虫子,他并不喜欢。 然而,他刚准备走,视线转到艾尔芬斯身上,却发现对方盯着楼下那只黑斗篷雄虫有些入神。 他刚准备开口询问,就听下面一个声音先响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马德瑞激动得面红耳赤:“您,您好大人!我叫马德瑞,马德瑞?汉丁顿!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马德瑞,好,我记住你了。” “啊!”马德瑞受宠若惊,“那实在是太荣幸了!” 马德瑞享受着众虫嫉妒的视线,他真想看看佐伊的表情,可惜对方低着头。不过看佐伊两只拳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想来一定嫉妒得快要发疯了吧! 马德瑞春风得意。 别的虫也认为佐伊垂在两侧的拳头是因为嫉恨。 然而雄子下面一句话突然神转折—— “我想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记住你,是因为你胆敢欺负我的虫。” 马德瑞脸上得意的神色瞬间消退得无踪,一并退去的还有血色,他迷茫疑惑又惶然无措,“大,大人,什么虫?我,我……” 他刚和佐伊爆发了武力冲突,不至于想不到佐伊身上,但他实在太难以置信了,怎么可能会有雄子看上佐伊?! 苍殊没有回答他,他用行动说话。 他转身朝佐伊走了过来,站定。一只修长的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握上了佐伊的手。 佐伊反射性地挣扎,被苍殊眼疾手快地攥住。 黑斗篷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不满,有些宠溺:“不是说了有事报我的名字吗,怎么总这样逞强。” 吃瓜群虫:…… 吃瓜群虫:???! 我没看错吧?我没听错吧?! 这位雄子大人是在给雌虫撑腰吗?? 这位雄子大人是在关心雌虫吗?? 是吗??! 啊啊啊! AWSL! 怎么会有雄子对雌虫这么温柔,这么好! 三秒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位大人的全部信息! 哇啊,好几把羡慕,嫉妒,恨!_(:з」∠)_ 这么好的雄子为什么自己遇不到?那么凶神恶煞还不听话的虫子何德何能得此幸! 而被众虫羡慕的佐伊,他是个什么感受? 他现在只想把苍殊拖出去打一顿。 既是帮苍殊洗洗脑子,也是好好教训一番这只趁机恶心他的虫子。 然而他再怎么想要忽略,也忽略不掉,被苍殊握住的地方,带来的是莫名的温暖,酥麻,甚至…安定。 被这样护着,关切着,别说雄虫了,雌虫中也还是第一次有谁这样对他。尽管他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庇护,但是……原来,被保护是这种感觉。 虽然,是假的。 ——苍殊这样做,或许只是一次恶作剧吧。 “我……”佐伊想,不论如何自己已经错过了最适合揭穿骗局的时机,现在只有陪苍殊先把戏演下去赶紧离开这里才是紧要。 然而苍殊打断了他——苍殊没指望佐伊能配合自己演出,别拆台就不错了,尊口尽量闭上为好。 “头低下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众虫:……???怎么看也是那个谁受伤更重吧? 佐伊:“……” 满心暴躁的佐伊一咬牙,认了! 他单膝后曲,让自己矮身到苍殊视线以下。居然需要仰视苍殊,佐伊真是吃瘪到火大,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把一生的好脾气和耐性都用在这一刻了,才没有不顾一切地暴起捏死这只虫子! 能俯视佐伊,能看到这只恶犬眼里燃着小火苗、板着脸克制、但就是不敢爆发的样子,苍殊瞬间愉悦了,觉得自己自找麻烦站出来这一次已经划算。 心情愉悦的苍殊,难为没有再欺负佐伊了,他认认真真抚摸佐伊的脸——当然,什么伤痕都没有。 不过,第一次这么安静专注地注视佐伊,他才发现这条银毛恶犬长得还挺好看的。这样乖乖的,不大吼大叫的话,怎么说呢,居然有点可爱。 想日。 苍殊低头,在佐伊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一触即分,平淡自然。 佐伊瞳孔骤缩,竟没生出推开的念头。 “没受伤就好。” 佐伊恍惚。 这句低喃,仿佛不是做戏,而是真切说给他的。 然后苍殊又牵起佐伊的手,回到他们的座位。佐伊提起箱子,被牵着走出了餐厅,消失在众虫视野。 有虫想追上去目送,才又想起楼上还有一位雄虫呢,就这么追着离开不太好,便只能这么怅然若失地看着他们离开,心想之后一定要弄到这位雄子的身份!雄子大人虽戴着斗篷,但同行的雌虫总能打听出来吧,那只跟他有恩怨的虫子似乎是旧识呢。 但,他们从马德瑞嘴里打探出来的消息然并卵,佐伊雇佣兵的身份就像无根浮萍一样,没什么参考价值。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当下苍殊和佐伊出了餐厅,就一路从容不迫地往虫越来越少的路线走。在路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黑斗篷是雄是雌之前就先消失了身影——苍殊身上沾到的信息素已经快要消散殆尽,诱导的作用便没有之前强烈了。 他们一直来到一条没虫目击的小巷子。黑黢黢,狭窄而深长。 苍殊被按着肩膀甩到了墙上。好在他早有准备,没把脑袋磕着。 佐伊怕大吼大叫把虫引来,只能把声音压抑在喉头,在苍殊耳边低声咆哮:“你这只虫子到底在想什么!你疯了想找死别连累我!” 苍殊没个正形,还耍流氓,一双咸猪手又爬上了佐伊那让他念念不忘的腰肢。同样在左伊耳畔,却是低声调戏:“靠这么近,是想要我亲你吗?” 不论是苍殊的手还是苍殊的声音,都让佐伊一阵战栗窜上天灵盖!竟反应过激地一把推开了苍殊,脱口大骂:“变态!” 浑厚的男声受惊又羞怒地喊出变态两个字,不娘不弱气,但还是有一种被调戏了的良家妇男的滑稽感,苍殊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噗!哈哈哈哈……” 佐伊黑脸,给了苍殊一拳。 苍殊笑不出来了,捂着肚子龇牙咧嘴。 安梓:说最sao的话,挨最毒的打,活该。 苍殊:“嗷!世风日下虫心不古,上一秒还在患难与共,这一秒就能自相残杀,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 “闭嘴!”真是挨揍都堵不上这张嘴的。 什么患难与共! 说的好像“难”不是他自找的似的。 … 光线几乎都进不来的巷子里,沉默短暂驻留。 “喂,虫子。”佐伊首先出声,“你…冒充雄子,到底是想做什么,活得不耐烦了?” 苍殊:……这张嘴可真是。 “没想做什么,爱狗人士慈悲为怀。” “……”佐伊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苍殊在骂他,不过他居然没暴起,而是继续追根究底,他大抵是现在满脑子都被一件事占据了,一根筋的人…和虫都比较执拗。 “你想说你假扮雄子是为了我吗?”佐伊在黑暗中板着脸,抗拒这个可能。 “我装雄子我有什么好处啊,不为了你为了谁。兄弟给你轧场子是不是倍儿面,感动不?”苍殊痞笑。 “……多管闲事。” 这一句嫌弃,底气不足。 佐伊觉得苍殊真的是在象牙塔里被关成了傻子,正常虫会为了一只才认识不久而且关系恶劣的虫做到这一步吗?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比犯法都要严重多了? “我不需要你这样做,你以后也不许再这样了,听到了吗!”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让佐伊脸热,于是就莫名很烦躁,很生气,然后声音就越发大,口气越发不好了。 “是是。”苍殊的回答是rou眼可见的敷衍。 “我也不是圣父不会谁都乐意捞一把的。事情已经完美落幕就让它过去吧。现在让我换身衣裳……”苍殊开始窸窸窣窣地弄衣服。 “你去巷子那头看看,看哪边更适合离开,我马上就好。” 佐伊没有多想。 大概是没有从刚才的事件中抽离出来。 或者被苍殊“情深义重”的愚蠢友谊套路到了。 再者他现在确实想赶紧摆脱这种做贼心虚的局面。 所以佐伊没有多说,便往巷子另一头走去。等到光线越来越亮,他依旧停在黑暗之中,向外看去。这边连接的街道更加热闹,突然有虫从巷子里出来会比较引虫注意,而且正对着几家店似乎都有监控,看来还是另一边比较好。 佐伊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餐厅里的监控!苍殊跟他一起进店的时候可是露着脸的!虽然只看脸不能断定苍殊就不是雄子,可如果有心跟雄子资料库对照一下的话就会发现根本没有这号虫啊!但应该不会有虫这么闲得…… 佐伊没什么信心。 他果然觉得苍殊脑子有屎。 佐伊黑着脸返回来接应某大祸害,然而原来停留的地方根本没虫了。 “……” 佐伊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地方了,就这么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杀气腾腾地冲到了另一边巷子口。 没有! “……” “苍殊!!!” 佐伊冲出巷子,脚步声渐远。 空无一虫的幽长窄巷,阴冷寂静。 … 大约五分钟后,脚步声再次在这里响起。 指尖擦过冰冷粗糙的墙壁,一直走向另一端的光明,让嘈杂和喧嚣一下将他淹没,路人疑惑的视线也跟着打过来,小声疑惑这只一脸煞气的银发虫子刚才在巷子里干什么。 五分钟前,佐伊不是真的离开,他没有忘记苍殊那一手善于隐藏气息的本事。所以他装作离开,准备杀一记回马枪。 然而,扑空。 真的跑了? 真的跑了。 大骗子。 之前的戏码果然都是铺好的局,让他掉以轻心。可真难为他这么煞费苦心了啊,骗得本大爷团团转是不是得意极了??! ……呵呵呵,哈!哈! 佐伊的笑脸狰狞的宛如一个反派。 他已经想好要把苍殊捉回来怎么蹂躏了:每天殴打,三顿起步! …… “喂,你……”安梓在意到,“跑路的方法不少,你干嘛挑一种最麻烦、最后患无穷的?是不是睹虫思人了?” “……”苍殊无语。 “我跟你港,偷窥别人的记忆特别没素质。” 其实苍殊已经无所谓了,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这狗系统导航眼里没有秘密,现在还来计较又何必呢。 至于安梓说的某“人”,是苍殊的一个初中同学,形容起来太麻烦而且没啥必要,简单一句话,就是跟佐伊性格很像吧。 其实他跟那个同学没太大交情,不过是老师同学喜欢把他们两个作为典型案例拿来比较而已,以及苍殊初二退学那次对方给他家送了回温暖。但搬家后就再没任何联系了,仅此而已。 之前苍殊都没把佐伊和那个谁联想到一起,因为脾气不好的人多了去了,跟他打过架的不良十个有九个都这副狗样。 记忆突然重合上,则是刚才在餐厅看到佐伊被群众隔离、暴力,像一条被全世界遗弃、伤害,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还不肯倒下,凶狠骄傲又可怜兮兮的野犬,苍殊仿佛看到了那个“反面教材”的坏学生、可怜虫。 初二的苍殊大概也是有点中二情怀的,他当时是怎么看待那人的来着?哦,他觉得对方蠢毙了。 换了现在的话,他可能会更加漠不关心。谁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别人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苍殊并不认为自己出手是因为同情佐伊,骄傲的灵魂也不需要被同情。 “相逢就是缘,他也不算讨厌,就随便捞一下呗,还能玩玩他,也挺有意思的。”苍殊想到佐伊屈膝在他跟前,微微仰着脸,任他揩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觉得心情愉悦。 “还能解决我跑路的问题,一举两得了,这波不亏。” 苍殊看了眼自己生机勃勃也乱七八糟的随身空间,无聊地走神起来,想着,“伪装雄子的罪虫的同伙”,这个压力和罪名悬在头顶,佐伊他们应该不敢在这里久留吧…… Emmm,自己也不适合逗留太久,就凑完热闹再考虑怎么开始下一段旅程好了。 …… “你刚才在看什么?”离开了餐厅,圣扎迦利问到。他猜得没错的话,艾尔芬斯应该就是在看那个黑斗篷的雄子了。 艾尔芬斯回答:“只是有些像,不过不是他。” ——厄尔润的性格……和刚才那一位,何止天差地别。 别说厄尔润了,刚才那一位在他看来……简直,不像个雄。 圣扎迦利想了下,明白艾尔芬斯说的是他的那位雄主了。和刚才那个黑斗篷很像吗?哦,他好像记得艾尔芬斯的雄子个子不矮,他听一些雄子调侃过就像一只雌虫。 刚才那只雄虫确实比自己魁梧很多…… 他没有问艾尔芬斯,连模样都没见到又如何确认不是同一虫——既然艾尔芬斯都这样说了,那就是了。他对别虫的事,也向来不关心的,或者说他对这世间一切,几乎都很难产生兴趣。 ………… 克里斯非常痛心自己来晚了一步。 实在是圣扎迦利大人的行踪非常不好打听,更多的还是他靠蛛丝马迹和大胆猜测推断出来的,所以在圣扎迦利和艾尔芬斯离开凯瑟星首都两天后,他才一点点找过来。 否则,他认为自己或许就能遇上擦肩而过的苍殊了。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当他回到虫族的心脏——帝王星后,在对上级做汇报总结的同时,就已经展开了对苍殊的调查。 他首先把嫌疑锁定在了鬼鬼祟祟的埃尔家族身上,把与埃尔家族有关联的雄子都调查了一遍,确认其中没有苍殊。 与此同时——任何可能性的分叉他都选择了同时进行,克里斯宁愿多费一些精力,也不愿浪费分秒的时间——他发现埃尔家有只雌虫少将近来和一只雄子关系甚为密切,再以那只叫洛里亚的雄子展开调查,就能发现一条很有意思的关系线了。 克里斯非常容易就查到了一对F雄 S雌的罕见组合,加上洛里亚,这两雄一雌的故事本来就为虫津津乐道,他甚至都不用调查也知道一二。 F级雄虫。 而他的苍殊是A级。 ——联邦偏信于信息素的等级而灯下黑,克里斯却没有因此而否定任何可能性。本来他与苍殊相遇之初,第五兵团的虫子和苍殊自己,都口口声声说苍殊是F级。 然后,当克里斯找到了那只叫厄尔润的雄子为数不多的照片时,克里斯觉得一切都值得了。从来只信自己的他头一次感谢了上天的垂帘。 名字不同,没有问题。 他一开始就知道苍殊这个名字是假的,不仅发音很奇怪,他聪慧的小雄子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还透露自己的真名呢。 等级不对,他有猜测。 要摆脱思维惯性不是那么容易的,聪明如克里斯也没有想到过雄子进化这个可能,他认为是苍殊隐瞒了等级。这里面或许有个大阴谋,否则没权没势的苍殊如何能瞒过联邦的虫口登记系统呢? 仿佛像是证明他这个猜测似的,同样没权没势的艾尔芬斯居然和第一雄子圣扎迦利走在了一起——作为一只有夫之夫,在圣扎迦利大人迎接发情日、拍卖约会权这样重要而敏感的日子,艾尔芬斯居然会秘密陪同?怎么看,都不寻常。 也许这份不寻常,就和他神秘的小雄子有关呢? 事实证明,皇天不负有心虫。 尽管,还是晚了一步。 不,或许是晚了很多步——这段餐厅的监控录像上,与他的小雄子走在一起的那只银发虫子是谁? 在自己不在小雄子身边的时候,居然已经有虫趁虚而入了吗? 不,他知道的,他的小雄子是那样优秀,那样出众,那样美好,他每晚一秒,可能都会多出无数个竞争对手。 他战意拳拳,无所畏惧。 只要他的小雄子愿意要他,他什么都可以战胜。 ………… 苍殊从城际磁浮列车上下来,放眼望过去这颗星球首都州的景象。 真是盛况啊…… 当然了,明天就是第一雄子圣扎迦利的发情日了嘛。 住酒店要登记身份,苍殊就去书店买了一堆书和报纸,然后找个没虫的角落,钻进了自己的空间。 虫族也和苍殊的世界一样,甚至科技产品覆盖情况比地球更先进得多,但一步步进化过来,一些情怀的东西还是无法丢弃。纸质媒体依旧在各个城市占据一角,也就着实方便了苍殊这样个人终端无法使用的虫也能够获取信息和知识了。 至于买书刷的卡,则是萨昂德尔为他准备的,苍殊也是在佐伊把那买完C-5雄素瓶后剩下的十四万划入这张卡时才知道,团长大人如此高瞻远瞩心细如发,打call! 这张卡的注册身份也是萨昂德尔。 不过么,现在也得亏萨昂德尔他们不方便借助公家的力量来调查这张卡的消费记录,自己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等这边热闹看完了,就找个黑机构办个假身份吧——即便是这样高度文明的虫族社会,苍殊也相信有光明的地方永远不缺黑暗,而且蝗雨星盗军那伙虫都可以,说明确实是有门路的。 至于现在么,苍殊就开始如饥似渴地为自己补充生活常识了。这两周多,他睁眼瞎、当哑巴、编瞎话,简直累觉不爱英年早秃。 能用得上的知识学习起来着实快速,一本本书下去,苍殊对自己遭遇过的一些问题、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都开始快速地累积起来。 他知道了,月神石原来是月神花的花蜜结晶,是由“蜜蜂”酿造出来,同其他绝大多数花酿蜜不同,月神石不是月神花特性的浓缩版,反而是被吸取了精华后留下来的“杂质”,除了甜蜜可口外并没有什么用,加上获得也需要巧合,所以大多数虫并不热衷于寻找月神石。 上面提到了“蜜蜂”,就是蜜蜂,和地球上看到的蜜蜂没什么区别,不论是外形还是在生物界起到的作用。 苍殊刚了解到这一点时心情还有些奇妙,好奇虫族是怎么看待这些昆虫的。后来想想,这不就跟人类看待猿猴一样么,即便知道自己是从那样子进化来的,也绝对不会觉得自己跟对方是一种生命、一个level。 而虫族,他们统称那些小昆虫为:Hexapod(六脚的节足动物)。 苍殊也知道了,上次他与大蝎子异虫正战的爽快,激光剑就突然“哑火”坑他一把是怎么回事了。当时,事后希利尔只是吐槽了一句苍殊对自己可真有信心,苍殊怕多说多错没问原因,现在才算明白了希利尔的意思。 他当时以为那个最大的键是开关,其实是紫光“决战”模式,能量消耗快,一般是用作决胜局一击建功的。平常战斗还是红光模式就好,威力虽一般,但胜在续航久。所以希利尔说他狂呢,一来就认为自己三两下可以决胜。 除了这些经历过的、零零碎碎的知识点,苍殊还对整个世界有了更具象的认识,对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有了更确切的期待,之前随遇而安的旅行计划也逐渐有了安排。 看着始终徘徊在15%左右的进度表,苍殊一点也不急了,知识就是力量!有底气了就是不一样。 …… 翌日。 苍殊早早的,就来占据了有利地形,在高楼上架起了望远镜,摆上水果饮料和瓜子,坐上他的小马扎,吃瓜群众前方就位。 他倒是想购票近距离体验一下,奈何,穷。 好在“斗兽场”上面房顶是透明的,不妨碍他从高处远观一下。 斗兽场是苍殊用来形容举行恩泽圣典的那座建筑的,因为跟罗马的斗兽场确实很像,他现在望远镜看过去,中心是封闭舱,四周是阶梯式上升的“半球巨蛋”。这座建筑被称为“恩泽园”。 和斗兽场的开放式观众席不同,恩泽园的阶梯上都是一个个小屋子,所以也有点蜂巢的意思。修成小屋子,想来是为了遮羞吧,毕竟大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虫了,光天化日之下撸啊撸多不好意思啊对不对。 恩泽园的建筑材料和设计也都是特殊的,同样对信息素有过滤作用,虽然没有封闭舱那么显着。 一般情况下,封闭舱能过滤50%左右的信息素,恩泽园能过滤剩下的20-50%,也就是说这套双重保险下来,一共能过滤掉60%-75%。 然而,这说的只是发情日的状况,若是狂情日,信息素的活性异常高,这个比例就会大打折扣。 上一次苍殊狂情日,信息素本不该扩散至整个行星系的,然而只怪那位州长错认为了苍殊是只C级雄子。 C级雄子发情,信息素只能覆盖一座城。而狂情日爆发最厉害的程度,也就是能覆盖住一颗行星——这是没有经过过滤的情况。 若是双重过滤下来,狂情日也就是覆盖几座城。瑞德曼州长也许是想要为他们整颗惠普星谋福利,所以似乎没有开启恩泽园的过滤模式。否则,就算苍殊的真实等级是A级,双重过滤下来应该也只能辐射到惠普星的邻近几颗星球。 当然,这只是苍殊根据自己所知推测出来的。参考资料包括但不仅限于百科全书、雄子100问、时代周刊、八卦杂志、虫族社会构成详解,等。 … 等了半天,看着一只只虫子或兴奋或矜持地进入恩泽园,苍殊一本单兵武器详解图鉴都翻过去一半了,终于等来了开幕的音乐。 嗷,开始了! 苍殊兴奋地搓手手。 …… 秘书看出了州长的担忧,试图宽慰到:“您放心吧,维恩少爷那么优秀,一定会让圣扎迦利大人满意的,这十几天来维恩少爷都有很努力地练习,已经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这位首都州的州长,作为此次恩泽圣典的举办方,是能够从联邦那一份提成中分到几个点的,然而,之前他提出愿意把所有点都献给圣扎迦利大人,只希望他的孩子能获得一个被临幸的机会。 圣扎迦利没有所谓喜欢与不喜欢的虫,也不在意那么几个点的利益,他纯粹是没有非要拒绝的理由,而且州长带过来的那位青年也还不错,于是圣扎迦利就点了头。 而对于州长他们来说,就是感零涕泪欣喜若狂了。 不过就算答应了,如果临场雄子因为什么又不满意了,他可怜的孩子随时都可以被无理由退还。 叫老州长无比忧虑。 秘书的话并不能够安慰到他,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似乎如此就能多一点安心。 然而,他们此刻不会知道,被他们寄予厚望的雌虫维恩,正在某个角落,愤恨而绝望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肌rou被一点点溶解,却无能为力,甚至连求救的声音都无法发出,他的舌头被拔掉了,下颌也被卸了下来,手脚全被打断…… 而这个时候,恩泽园,封闭舱。 作为第一只被临幸的雌虫,本该洗香香光溜溜跪在软垫上恭候雄子驾到的“维恩”,却还穿得整整齐齐,坐得霸气侧漏。 他听到封闭舱响起开锁的声音,等候多时的雄子大人终于姗姗来迟。 青年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戾而志在必得的笑。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