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归兮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其实普通人还好，毕竟没有最直接的利益冲突，也没有爆发过争斗，他们只是因为属于基地的一份子，站在基地的整个立场上，有种跟苍殊闹掰了的隔阂感。 真正最叫人如今面面相觑的，是那些个异能者。 百感交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简单捋一捋的话，心绪主要来自这么几个方面： 一，不满苍殊当初隐瞒他们独享宝贝。 二，眼热苍殊最后还是独占了机缘，天知道他得了多大的好处！ 三，虽然前面两种想法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他们也明白换作是他们说不定做的比苍殊还要过分，在这种能互相理解的情况下，苍殊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他们却被利益蒙了眼，群起攻之，意欲强取豪夺，最后害得那异人生死道消、化作飞花，不管那人是苍殊的朋友，亦或者禁脔之宝，都损害了苍殊的某种利益…… 所以彼此反目成仇两不相见也就算了，而现在当事人却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而且看样子以后还要和他们共处共事，还能有比这更尴尬的了吗？ 有人都忍不住暗搓搓地怨怼段枢毅了。您说您老想把你的小情人接回来，我们理解，但，你能不能也体谅一下我们的处境？ 哦，等等，如果我们没记错的话，最后给了那异人致命一击的，似乎就是您老？ 乖乖，这是原谅了？苍殊这都能原谅？这涵量，呵呵…… 是真爱？或者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利益交换？ 不过苍殊其人确实挺宽厚良善的，他既然能原谅段枢毅，那我们呢？ 倒不是真要跟苍殊关系多铁，甚至友好相处他们都不求了，他们只希望苍殊别报复他们，毕竟实力差距在那里，他们没有人敢不忌惮苍殊。 打量，观望，躲闪，回避。 苍殊被各种视线包围着。 他没什么特别反应，倒是段枢毅微微皱眉，他一点也不希望苍殊是在这种氛围的迎接下回归的。他朝前踏出半步，挡住苍殊的小半边身子，保护和警告的意味不加掩饰。 众人知道他和苍殊的关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觉收敛起许多心思，态度佯作正常了许多。 段枢毅偏头，轻轻碰了碰苍殊的手，询问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少人闻言先心头一紧——这第一次交锋就要来了吗？苍殊会说什么？放狠话？和稀泥？仗着实力和段枢毅的宠爱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苍殊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正常地感到不快而已，谁被这么多人紧张兮兮、意识过剩地戒备着也不会高兴的，还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上一次被用这样的眼神看待，还是初中那次转校的时候吧？ 苍殊双手插兜，懒洋洋提不起劲的样子。 他这副神态，众人并不陌生，苍殊似乎总是这样，就算面对这紧张而哀凉的末世，也仿佛从容无谓地行走在午后的凉亭花园。只不过，以前他们看着这样的苍殊，是如同看到邻家大男孩一样的温暖舒心，现在却觉得自己仿佛是从吃饱的丛林之王跟前溜过的老鼠。 “哦，没什么想说……”苍殊忽而停顿了一下。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啊，都露出了强作镇定的不安，搞得好像自己跟个大魔王似的，比面对段枢毅还要畏惧是闹哪样？我可不想再被转职为反派了。 “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不过能不能别把我当猴看了？”苍殊摸了一把下巴，因为赶路没怎么打理自己的形象，都长出一些小胡茬了，“几个月没见而已，我这张脸也没什么变化吧？” 他选择了打趣一句缓和气氛。 有人干笑了两下，大多数人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苍殊也不需要什么回应，他转向对段枢毅：“你刚回来有很多事要忙吧，需要我出场的时候再叫我就行。” “好。” 然后苍殊便一个人往前走，挡路的人自觉让开道，他们看着苍殊逐渐走远的背影，心绪百转也不敢开口议论，毕竟段枢毅还在这站着呢。 段枢毅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情况不算好，但在他意料之内。苍殊反应十分淡然，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不过，人既然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一点也不想亏待了自己的小崽子。 段枢毅眯了眯眼，心下已有考量。 不过眼下，他确实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 段枢毅确实是一个手腕强大的当权者，他回来，连屁股都还没有坐到会议室，就从基地的氛围中感到了一些不同寻常。而接下来，他确实发现基地的人心有些涣散，起因很简单，寒潮是全球性的，他在康城遇到的情况当然也有在绯城发生，有死亡，也有进化。 实力提升就不免野心膨胀，加上与千里之外的他联系也不容易，相当于是在他生死不知的时候，有人萌生了取而代之的想法，并散播了一些谣言…… 不过，现在他安然回来了，而且实力也提升了，更别说还带回来了一个苍殊，五级中期并且即将步入后期的、不出意外应该是这个世界目前最强的异能者。 如果他猜测的没错，韩辰东应该也是五级了吧？ 踏入五级的强者开始陆续出现，苍殊的实力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放出来还能够震慑住内外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而且第一个五级强者出自他们天枢基地的话，还能够进一步提升基地的名望和话语权。 好处有这么多，但他也不会再擅作主张了，他会询问苍殊的意思，苍殊是个怕麻烦的人，如果苍殊不乐意，他自然不会罔顾苍殊的意愿。 …… 且不说段枢毅这边怎样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另一边，苍殊经过一路上各式各样的目光，一直沿着熟悉的路回到26栋的三楼。 他的房间，301。 苍殊拧开门把手，推开门走进去。 毕竟几个月过去了，房间里已经积上了一层细灰，空气中也是灰尘的味道。段枢毅能给他保留下这间房已经很不错了，不能指望他那么温情，还会让人定时来给他打扫什么的。 房间里的陈列都还一如他离开时的模样，简约的可以，本来他也没什么行李，重要的都放在随身空间，而且他更多时间还是住在对面的302。 这边的话，倒多半是他和顾琅玉呆在一起的时候。 苍殊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粒种子，一半黑一半白。 [安梓，你那位神说，如果完成了支线任务，我就能够从这个世界带走一样东西。我想问一下，这个万物生怎么算？] 苍殊用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万物生的实体是什么样的我都没有见过，话说，它有实体吗？感觉已经和我的血rou融为一体了吧？所以这算是我的了，还是说仍然能够分离出来，算是这个世界的物品？] [你现在cao心这么远做什么？]安梓的声音带着点儿无伤大雅的不屑，[没能复活顾琅玉你什么支线奖励都不会有，而现在他躺在你手心，连芽都还没发出来呢。] 说到发芽这回事儿，此前苍殊也试过了，给种子滴血什么的，不过虽然血液吸收了，却没什么变化，前前后后也吸收了不少的量，苍殊估摸着可能不是分量的原因，便咨询了安梓，才知道，原来他还需要一个寄放“灵魂”的躯壳。 [躯壳啊……]苍殊也不是没有想法的，[前两个世界，我“死”后，代替我“尸体”存在的那具身体，之前一直没有仔细了解过，那到底是什么？可以用来做顾琅玉的身体吗？] [啊，那个，那是九无做的人造人。你之前和往后所经历的世界的科技都检测不出来问题，不仅是表面和你死的时候一模一样，连DNA也是你的，不过为了保证玩家的权益，你离开世界后，你的DNA仅供检测，不可提取、cao作。] [用来做寄存“灵魂”的载体，那倒是再适合不过了。九无出品，以假乱真。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那东西可不是无偿的，算是你每次通关成功后掉落的固定奖励，要是攻略失败的话，留在这个世界的可就是真正的你的尸体了。] 苍殊沉吟了两秒，道：[那如果我愿意再接一个支线任务，来交换这个什么人造人的身体，九无他同意吗？] [嗤，你想的可真够美的，复活顾琅玉就是你的支线任务，用支线任务攻略支线任务，你可真敢想。] [好吧。]苍殊也知道这事儿没那么想当然。[你还没回答我前一个问题呢，万物生跟我算什么关系？我希望你能去问一问九无，我想知道他的回答。] [……]狡猾的小子。 [安梓？]苍殊唤。 没有回应，苍殊想安梓应该是去找九无了吧。 苍殊退出了房间，刚关上301的门，对面302就有人开门走了出来，他看过去，是顾双双。 “苍殊？！！你怎么在这里？你私自潜入基地？！”说着，小姑娘已经准备好了攻击的姿态。 苍殊泰然自若，“有我这么大摇大摆潜入的吗？我是跟段枢毅一起回来的。” 段双双眼睛一亮，“堂哥回来了？！”但马上又警惕起来，“你跟他一起回来的？你们和好了？” 苍殊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反问：“你怎么从他屋里出来了？” 段双双一听，立马变了脸色，得意的像只小孔雀，“你不在的时候，我和枢毅堂哥可是两情相悦了，我现在是他的女人，当然和他睡在一个房间~” 苍殊眼皮子都没动一下，“等你再过个十年，变成前凸后翘的大美女了，再来这招挑拨离间可能还有点用。” 这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态度，相当得让段双双光火，不过还不等她跟苍殊闹起来，就被对方用巧劲轻轻地推到了旁边，然后苍殊错过她进到了屋里，段双双不甘示弱地跟了进去。 苍殊放眼打量了一下干净整洁的客厅，心情不错而欠揍地对段双双说：“小丫头，多谢你这段时间当保洁了，一回来就能睡到干净的床，nice ~” “谁给你当保洁了？！！滚出去！你不准跟堂哥住在一起！”段双双作势就要来推苍殊出去，却见苍殊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衣服了！ 段双双又羞又怒，“你干什么？！不要脸！” “小丫头别不讲理呀，我在自己家脱衣服洗澡怎么了，你这个客人才应该回避一下吧？” 段双双好想打人，但是看苍殊还真有她不出去也准备脱光的架势，她心知比脸皮厚她是真比不过苍殊，咬着牙有火没处发，最后一跺脚，只能转身灰溜溜地跑了，还不忘诅咒一波：“大流氓去死吧！” “嘭——”门被重重地关上。 苍殊的手从解到一半的皮带上放开，然后往浴室走去。 等苍殊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睡一觉的时候，安梓回来了。 [怎么样，那人怎么说的？] [你运气不错。]说着好话，但安梓的口气怎么听都像是不爽，[九无虽然可以分离万物生，不过他好像觉得让你留着更有趣，所以他决定把万物生算作你的了。只要你能够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完成复活顾琅玉的支线任务，你就还能够再带走一样其他的东西。] “嗯……”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苍殊，高兴之余还不忘损一句：[替我谢谢他了，作为神，他可是比你这个神使好说话多了。] [……]安梓黑脸，当然如果有谁能看到他的脸的话。他都快怀疑苍殊和九无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了！性格有些地方很像就算了，连吐槽他的地方都一样，啧。 在睡过去之前，苍殊心想，果然会得寸进尺的小孩有糖吃。 ………… “苍殊回来了。” 兰未看了一眼段双双，继续做自己的事。心里想着，小女孩就是闲不住，花蝴蝶似的东游西荡，居然敢往自己跟前凑，呵呵。 见兰未无视自己，顾双双也不恼怒，明明都是目中无人、我行我素，也不知道苍殊怎么就那么欠扁了的。 对方不理自己，那她就自说自话：“你和苍殊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你们是一路的吗？” 不愧是经过末世洗礼的人，纵然不过是刚满十五及笄的小女孩，逼视兰未的眼神也十分凌厉。 不过兰未对此十分轻蔑，“被害妄想症？” “合理猜想而已。” “所以你认为，我亲手在苍殊身上开了那么多刀，是苦rou计？” “谁知道呢。”段双双似笑非笑。 “呵。”兰未懒得多说。 段双双确实十分怀疑兰未，首先兰未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危险性就十分值得人忌惮。在段枢毅离开基地的这段时间，她正好也无所事事，便想着来替她的枢毅堂哥观察、监督兰未。所以如今也算混得比较熟了。 虽然这段时间来，除了做实验，也没见兰未做过别的什么可疑的事——不过，他的实验内容就足够可疑、而且邪性的了。 段双双这番来，也不是专门来传个信或者试探兰未的，而正是为了那项实验。“现在想来我还是觉得很神奇啊，他那样增殖，真的没有什么副作用吗？” “你有见过和恶魔做交易而不用付出代价的吗？” 兰未这不祥的说法可真叫人不愉快，不过段双双现在不是在意这种细节的时候，“什么代价？我怎么看不出来？” “那是因为你蠢。” “你！”果然这些男人都讨厌！“哼，本姑娘大人大量不跟你这种中二老男人计较，你把他带出来，我自己看。” “不行，他现在还很不稳定。”兰未不想让段双双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对方是个闲人，但他可是很忙的。“你问这么多干嘛？难道你也想变得和他一样？”兰未说着自己来了兴致，挑起眉，用准备从哪下刀的眼神把段双双打量了一遍，“你想成为我的实验材料？” “做梦吧你！谁想变成那么个怪物！”段双双一脸嫌恶。 “嘘。”兰未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指按在了段双双粉嫩温软的唇上，而兰未的眼神却是无机质的冰冷。 鬼知道这手套之前碰过什么！段双双恶心地把兰未的手挥开。 “注意你的措辞小丫头，那是我的艺术品，虽然还不完美，只是残次品，不过他们是通往完美路上不可或缺的牺牲，你这种连材料都不是的无用品，可没资格说他们。” “神经病！变态！”段双双一连骂了两个词。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听到实验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然后是助手呼唤兰未的声音“卫博士，卫博士！段先生来了！” 段双双乐了，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堂哥一定是来问实验进度的，管你什么稳定不稳定，你个打工仔还能拒绝堂哥的要求不成？想着，她就朝兰未抛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 段枢毅回来的时候，苍殊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见他回来便看过来，“你这可真够忙的，一天了都脚不沾地，有好好吃饭吗？” 段枢毅沉默。 苍殊就知道这人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饭我热好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菜等着现炒。你先去洗澡吧，一会儿就上菜。” “嗯。你白天去兑换食物了吗？” “对啊。有些意外物管部长不是蒋叔了，听说是寒潮没有扛过去……” 段枢毅也是现在才知道，不免目露关切：“你还好吧？”他记得那个物管部长和苍殊的关系很是不错。 “还好，人有旦夕祸福，现在这世道总要习惯这些的。” “……你不介怀就好。”段枢毅不知道说什么，他并不擅长安慰别人。 “也不是不介怀。”苍殊竟又来了个反转，“我听说‘那件事’之后，很有一些人因为蒋叔跟我走的比较近而针对过蒋叔，如果不是你保下他，他可能早被人撬下位子了……谢谢你枢毅。不过你能告诉我，对他出手过的人有谁吗？” 苍殊的表情淡淡的，甚至看上去还像在微笑，但段枢毅却心下一片凉寒，他不太想看到苍殊露出这样的神情。“你要对他们动手吗？” “只是一些小惩罚而已，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 “这些事不用你去做，我会处理的，给你和老蒋一个交代。” 苍殊无辜地一歪头，“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段枢毅连忙否认。“我只是不想让你去碰这些事，没必要弄脏你的手。你刚回到基地，我不想因为一些不愉快的人和事让你对这里的印象更加不好。” “……那好吧。”苍殊没再多说什么，去到了厨房。 然而段枢毅却不能就这么放心，还是决定早一点给苍殊一个交代比较安心。不过这么一个小插曲过后，本来就犹豫要不要现在告诉苍殊的某件事就更不好开口了……唉，怎么这么多糟心事。 原来想要兼顾别人的心情，是件这么不容易的事。 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苍殊，段枢毅去卧室拿了换洗的衣物，进到浴室，一边清洗身上的脏污和疲累，一边想着，兰未那边的事，还是暂时先不要告诉苍殊了吧……等到苍殊对这边再多一些认同感和归属感后，再告诉他。 兰未这号人，也确实不好处理，原本自己和对方只是单纯的利益共生关系，在那次事件中，兰未擅作主张地起到了导火索的作用，事后自己也可以因为还需要用到他而把事情揭过，可现在中间横亘了一个苍殊，考虑到苍殊的心情，怎么调和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就变成大难题了。 哗啦啦的水流，也洗刷不去这烦躁的心情。 不过，晚上与苍殊相拥而眠，在他们熟悉的大床上，段枢毅在心安和满足中，一夜好眠。 ………… 苍殊虽然不想被当成反派一样跟人格格不入，但这些人实在是太在意他的存在了，紧张而敏感的相处氛围委实难叫人愉快，苍殊可一点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上赶着去卖笑，所以没有刻意去合群。 不过也没打算像以前一样没事就在家宅着——实力不进则退，虽然自己现在的等级应该在所有人之上，但也不能不思进取，实力才是一切的保障。 所以苍殊非常热衷于执行任务，而且是最危险的海捕任务。 寒潮虽然在缓和，但寒潮带来的影响还在，冻死的作物还是让海产事业蒸蒸日上。沿海的基地不仅要保证自己的食物供应，还要提供与内地合作的份量。 天枢基地现如今作为东海一带的霸主，捕捞任务很重，危险的大海所带来的死亡也与日俱增，尽管有丰厚的奖励，也没有太多人敢来挑起这项重任。 苍殊的毛遂自荐，让段枢毅喜，也让他忧。 而随着大家发现跟苍殊出海，安全系数是最高、收获也是最高的时候，利益可以让一切隔阂看似消弭于无形。 主动靠近苍殊的人越来越多，不用他去放低身段，也有人腆着脸巴结讨好，称兄道弟。 有时候苍殊也会感叹，人还真是一种好理解又好cao控的生物。 哦，打住，自己要做一个真善美、清纯不做作的正派人物，这种偏激阴暗的想法还是交给boss大人去想且落实好了。 ——就像，自己随口一提，那几个欺辱过蒋老头的低阶异能者就在接下来的任务中陆续遭遇了意外一样，肮脏的事情，不需要经过自己的手，也能够达成。 虽然这样借刀杀人的行径更加恶劣卑鄙，不过好像只要自己表面上做出一副无辜的态度来，世界的意志就不会判定为自己的责任。 蒋老头的事件，只是苍殊的一次尝试而已，他会越来越摸清这个游戏的规则…… 在苍殊的人气渐渐回暖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值得说道的事。就是段枢毅在一次基地大会中，代表全基地向苍殊表示了感谢，直言苍殊是天枢基地所有人的恩人。 他这番说辞可不是空xue来风，感谢的原因有二： 一，天枢基地能保留下这么多作物，让他们度过最开始一段粮食短缺的时期，全归功于苍殊一早察觉有可能会有寒潮，所以让种植部门延迟了大棚的拆除时间。 二，寒潮中唯一能制造火种的珍贵的火系异能者，天枢基地有两位，一位是苍殊拉拢来的段双双，一位是苍殊带领收服黎明基地而归顺来的火系异能者。 这么来看，天枢基地在寒潮中能有这么高的存活率，苍殊居功至伟啊！ 连段双双自己也是才发现，还不服气地跑到苍殊跟前质问，是碰巧，还是真的未卜先知才拉拢自己的。 苍殊当然懒得给她什么答案，段双双抓耳挠腮好不爽快。也不知道是不爽自己被苍殊算计了，还是自己现在给苍殊的光辉形象做了嫁衣。 倒是兰未，在听到段枢毅这番话的时候，坐在实验室里愣是嗤笑了出来。 呵，段枢毅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信了几分呢？ 就算苍殊真是因为异能的原因预知到了寒潮，总不能连火系异能者在这次寒潮中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也能靠一个木系异能感知出来吧？ 真是……自己真是对苍殊越来越感兴趣了，除了那充满研究价值的独特的细胞状态，苍殊身上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居然也挑起了自己的兴趣呢。 就是不知道段枢毅，你是怎么想的呢？ 可别是真的对苍殊动心了吧，你这样的人，原来也会动感情的吗？ 兰未感觉自己仿佛是听到了这个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苍殊到现在也不来接触自己，看来段枢毅有些事情还没有告诉苍殊呐…… 无趣。 你们可不要撇开了我玩呀……呵呵。 ………… 段枢毅虽然高兴苍殊被越来越多的人接纳、亲近，不过也挺忧愁苍殊能陪伴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苍殊大多时间都是去海上做任务，时不时也会带一身伤回来——堂堂五级异能者！可见苍殊做的任务有多么危险和困难，而且恐怕是苍殊自作主张去到了更危险的海域。 不管段枢毅怎么劝说，小崽子就是阳奉阴违，嘴巴还特甜，说什么只有更高的实力才能保护好他…… 段枢毅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只能趁苍殊在基地过夜的每天晚上，缠着苍殊在床上翻云覆雨，消耗小狼崽子过剩的精力，最好第二天下不了床。 然而往往是他自己第二天在床上赖到更久……_(:з)∠)_ …… 这一次，苍殊不打招呼消失三天从外面回来，虽然带回了喜人的收获，但还是让段枢毅担忧落回肚子的同时忍不住生气。 然而看到苍殊一脸满足的喜悦下深深的疲惫，段枢毅一些教训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等苍殊休息够了，段枢毅也不打算秋后算账了，而是想了办法准备把苍殊留在基地，好好休息几天。 “小殊，你的枪术很久没练了吧？” “嗯？”苍殊翻了个身，从枕头上睁开一只眼睛，看着段枢毅。 “你的枪术只能算小成，连‘无我之境’都没有达到，到我的境界还远着呢，你不打算继续练下去了吗？” “当然要！”苍殊一下坐了起来，兴致昂然。 他知道段枢毅是想让他待在基地少往外面跑，而他确实这段时间也受了不少暗伤需要修养，又能提升他心水的枪术，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段枢毅的心情相当不错。 他的小恋人没有以前那么爱粘着他了，他才算体会到恋爱中的情侣时刻粘在一起、恨不得生为一体是种什么心态。 “之前是让你做到心无旁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就像之前你说的那样，战场瞬息万变，没有敌人会站在那儿让你打，你的周围也全是不可控的危机，要自如地应对所有状况，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是不行的，接下来要训练你的，是如何做到心有旁骛。” “你先做出一个最舒服的射击的姿势……看着那个目标，想象瞄准的感觉，射击的质感……好——”突然，段枢毅的声音加快： “看11点钟方向！” “开枪！” 射击的指令发出，苍殊手指快过大脑地扣动扳机！ “砰！” 然而11点钟的那个靶子上，弹孔却偏的离谱。 “知道我想让你做什么了吗？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种时刻准备着的感觉，融合到每一次出其不意的变化中。” “无我则无物，万象却皆空。说来很玄虚，但什么时候当你体会到这种感觉，你就能和我一样了，青出于蓝也说不一定。” 没有因为首次尝试的失败而懊丧，进入下一阶段的期待让苍殊跃跃欲试，兴奋之余捧着段枢毅的脸就亲了一口。 他高兴，段枢毅也高兴，不过有的人似乎就见不得他们高兴，当苍殊上好子弹准备开始练习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二位一起练个枪也这么如胶似漆，感情甚笃，可真是羡煞我了。” 段枢毅皱眉，苍殊转过身来冷眼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兰未。 两人都是一副不欢迎他的姿态，兰未却怡然自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苍白的脸上是一贯病态的笑容。 “苍殊，回来这么久也不来看看老熟人，可真是叫我好伤心呢，我那么想你，日思夜想，你的每一寸肌肤都叫我魂牵梦萦。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不来就我，我只能来就你了。” 苍殊怀疑这蛇精病最近是不是看多了琼瑶。 “你要是没嫌命长，就该龟缩在你那见不得人的实验室。” “是吗，我倒是觉得我这条命还有人替我保着呢。”兰未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放到了段枢毅的身上，意味不言而明。 段枢毅的眼神更不善了，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段先生，苍殊，我来呢，也不是为了打扰二位，是有正事要商量的。我的实验需要用到原来黎明基地的仪器，那台大型仪器是壁嵌式的，以现在受限的工具和手段没办法搬过来，所以只能我本人亲自去到那边，而我需要一个保镖。” 不用再指名道姓，苍、段二人便知道这个保镖指的就是苍殊了。 “卫博士面子可真够大的。”苍殊显然是不打算买兰未的帐。 段枢毅亦然，“我会派别人去，可以多派一些人手给你。” 兰未笑了，“段先生什么时候这么感情用事了，不还是您告诉我的吗，国家那边似乎有人察觉到我在您这儿了，自然的也会怀疑到您在做这个研究。基地的人也不是全部值得信赖吧，万一走漏点什么风声，您说我这一趟出去，您放心吗？” “……”这些不用兰未说段枢毅也早考虑到了，只是苍殊不愿，他就不想让苍殊为自己妥协。 段枢毅：“那这次我亲自送你去。” 苍殊和兰未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段枢毅，后者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呀，真是伉俪情深，苍殊你看段先生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你就没什么表示？” “你这一去，需要多少时间？”苍殊口吻淡淡，一点儿没有受激。 兰未：“短则两日，长则半月。” 苍殊转向段枢毅：“领导人可不能离开这么长时间，我去。” 段枢毅没什么好固执的，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嗯。”答是答应了，但段枢毅看着兰未的眼神却越发危险，真是少有能叫他这么不愉快的人了呢，一旦没有了价值，他一定会叫这位兰博士为他的自作聪明付出代价。 兰未明白这个眼神的含义，不过他不以为意，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可他还是靠着自己能带给别人利益的能力，好好的活到了现在，活得比谁都恣意。 “什么时候出发？”苍殊问。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今天就走吧。毕竟需要的时间不定，苍殊你应该也需要做些准备，我再等你半个小时。” “行。” 段枢毅很无奈，他刚和苍殊黏糊了两三天，这就又要分开了。该死的兰未，去他的实验！ 段枢毅的怨念有如实质，或者说他在苍殊面前流露的情绪越来越多，总之苍殊看出了这位怨夫的不快，临走时抱着段枢毅来了一个激烈的法式热吻，算是为接下来短暂的分别聊以慰藉。 … 这一次同城护送任务，除了苍殊、兰未，以及兰未的助手一名，同行的还有两名武装队员负责搬运实验器材。 苍殊看到两位搬运工搬着一个相当大的圆柱形物体放到运输车后面，那东西被包裹得严实，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不过看兰未小心翼翼的样子，苍殊差不多也猜到了。 段枢毅之前告诉了他，兰未的实验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终于有了一个存活下来的实验体，只不过还不够稳定，后续还有许多实验和调整。 这个可以装下一个成年男性的圆柱体，应该就是那个实验体了吧。 ——段枢毅刻意忽略，苍殊也不去深想：为了得到这一个半成功的实验体，到底用多少牺牲做了铺垫…… 一共两辆车，一辆运输车，一辆越野。两名武装兵分别担当司机，苍殊不想跟兰未待在一辆车里，便坐到运输车的副驾驶位，闭目小憩。 车子有点偏移，应该是在转弯，而转过这个弯，突然一个急刹车！ 苍殊立即睁开了眼睛，不等他问司机是怎么回事，一眼便能看到前面冲过来一个人！苍殊正要进入备战状态，就发现对方似乎并不是打算攻击他们，那人一脸惊慌，嘴里叫着的好像是救救他们。 苍殊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不过对方形容狼狈，他没能马上认出来。 对方挡着路，他们总不能直接碾过去，苍殊便下了车，但他还没什么反应，对方看清了他的脸，就突然变了脸色，转身就要跑。 而苍殊却在刚才那一下突然认出了对方—— “黎胥？！” 黎胥，原黎明基地的领导人。 因为他的背叛而失去一切的，原来的朋友。 当初清剿黎明基地，有一部分人逃走了，这其中就有作为领导人的黎胥，这是段枢毅现在也不能放心下的一件事。 “你认错人了。”那人边跑边用变调的声音否认。 “等等，不管我有没有认错人，你是在求救对吗？” 黎胥停下了脚步。 他这样的人，是没那么多意气用事的。出于愤怒，他应该跟苍殊拼命；出于求生，他应该在自知实力不如的情况下逃跑；而出于救人，他清楚，眼下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苍殊。 所以黎胥转过身，红着眼，看着苍殊，“是！我求你，救救他们！” 苍殊二话不说：“带我去。” 兰未却在这时从另一辆车上跳下来，大叫：“苍殊你疯了！你就没想过是调虎离山？”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苍殊同样也不是义气用事的人。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兰未身边，把人甩到了肩上，“我带上你一起。” “还有车上的东西呢！”兰未最在乎的当然是那个实验体。 黎胥很着急，“那里车子开不进去！” “那……”兰未想说那就不去了。 苍殊却当机立断：“带路，时间不等人吧。” 黎胥动了动嘴巴，最后还是没能把感谢说出口，仇恨，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消除的。他跑在前面，能感觉苍殊跟了上来。 兰未被扛在苍殊肩上，像咸鱼一样不安分，“放我下来！你要颠死我吗！不准去！你给我回去！我的艺术品——” 苍殊一点没省力道地拍了兰未的屁股一巴掌，“急什么，你不是有本事的很吗，大不了再做一个。” “你懂什么？！”兰未气急败坏，“你以为想得到一个半成品很容易吗！你以为合适的实验材料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 老子巴不得你实验失败呢。苍殊心说。 黎胥带着苍殊左拐右导，没有多久就停下了，这里是一片残垣断壁。原来黎明基地的幸存者都藏在了这里。不过这下被苍殊知道了，他们又该搬走了吧。 黎胥用了十成十的速度，他是三级后期的风系异能者，本来以为苍殊跟上会比较勉强，没想到是他喘的更厉害，虽然本来因为他之前消耗了太多异能会更虚弱一些——但这并不妨碍他更往高了估算苍殊的实力。 一时不免心情复杂，既安心这一次得救的可能性增大，又痛恨仇人实力难以超越。 “张禾！李胜浩……”黎胥叫着一个个名字，苍殊对这些名字有印象，都是原本黎明基地的人。 苍殊本当这是徒劳，没想到真的有人回应黎胥。 “胥哥，胥哥！真的是你！你没事就好，你把胡……”那人以为黎胥把出去办事的自家异能者带了回来，却没想看到了一张令他无比仇恨的脸！ “苍殊？！胥哥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胥哥，你该不会……？” 情况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黎胥现在就想知道那只丧尸去哪了。“那只丧尸呢？” 那人还仇视地瞪着苍殊，但好歹还没有失了智，他回答到：“那只丧尸它没有追杀我们，它杀了吴奇后就没再动了，不过我们害怕不敢靠近，不知道它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这话让苍殊、兰未以及黎胥都感到诧异：这丧尸的行为模式很有一些奇怪啊，没有被本能驱使无尽地杀戮，说明至少不是低级丧尸，当然，能逼走三级后期的黎胥，这只丧尸起码也是三级后期才对。 “谁带我去看看情况吧。”苍殊开口了。 黎胥：“我带你去。”他是亲眼看到吴奇被丧尸杀死的，所以他清楚在什么地方，前提是那丧尸没有移动。 又在废墟里绕了几个地方，苍殊远远看到了一个“人影”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人影”的脚边躺着一具尸体，周围散落着rou末和血液，新鲜的尸体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 那个“人影”自然就是丧尸。 苍殊脸色有些古怪，因为他又从那道背影上感到了一丝熟悉，心下不免吐槽起来：今天难不成是老友重逢记？先遇到个黎胥，还能再遇到谁？ 苍殊一步步朝那边靠近，这个距离黎胥已经停下了脚步，兰未头朝后，自然看不到前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他看到黎胥站着不动一脸慎重，他也把情况猜的八九不离十，便立刻挣扎了起来。 “放我下来！你要带着我打丧尸吗？连累你不要紧，我死了怎么办？放我下来，苍殊！” 苍殊刚把这烦人的东西甩开，兰未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没响起，那个正在进食的丧尸就突然僵住了，啪的一声，手里的什么东西就掉在了地上。 苍殊眼尖，看到那掉在地上的正是血糊糊的心脏，丧尸最喜欢的一个部位，这只丧尸看来喜欢把最喜欢吃的留在最后。 那丧尸愣了几秒后，一把捡起地上的心脏，越过尸体和一片断裂的矮墙，躲到了墙后面。看来它敏锐地察觉到了苍殊的危险，但奇怪，它居然没有逃跑。 苍殊不再靠近。 大概是没再听到动静，丧尸从墙后露出了半只眼睛。它露出的这半边脸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毁容，看着还有些可怕，不过丧尸嘛，绝大部分都很可怖就是了，大家已经习以为常。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苍殊觉得这只丧尸看着自己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情感。 然而自己感应到，这不过是一只四级初期而且还不太稳定的丧尸，就算这个等级已经渐渐觉醒人类的思维，但恢复记忆却还要等到五级以后……而且，自己还真没认出来这是哪位熟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跟对方认识。 那丧尸就这么看着他，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拿起手里的心脏就是一番打量。因为它的面部僵硬且破损，那扭曲的表情不提也罢，反正苍殊看不出来对方是个什么意思。 苍殊看到那心脏已经被丧尸吃了一半，咬的细碎，还沾了泥土……不过丧尸显然不讲究这些，对着那又脏又破碎的一面大口咬着。 吃的那么急，苍殊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害怕自己跟他抢食了。 然而让苍殊不解的是，那丧尸吃到一半就停下了，然后突然从墙后面走了出来，走到了苍殊的面前，神色居然还有点小心翼翼。 它朝他伸出了手，苍白的手心里躺着那半颗鲜红的心脏，心脏被咬去了之前被啃的细碎糜烂而沾有灰尘的一半，留下了干净的、形状还相对完整好看的一半。 “啊！”不会说话的丧尸发出了短促的声音。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这样子，这只丧尸应该是在向苍殊分享食物。苍殊甚至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相当人性化的情绪： 它在讨好自己，还有一点儿求表扬的得意。 见苍殊不拿，它还着急地催促： “啊！啊啊！” 从这只丧尸走出墙壁，一步步朝自己靠近过来，苍殊始终没有做出攻击，一半是因为惊诧对方行动的诡异，而另一半的原因，是他认出了这只半张脸被毁容的丧尸。 “杜玉龙。” 苍殊叫出了这个名字。 而这只丧尸，还执拗地举着手里的半块心脏，期待苍殊能够收下他的好意。 就好像，很久之前，他吃掉了所有快要糜烂的水果，就为了把好的食物多留一些给到重伤的苍殊。 就算变成丧尸，丧失记忆，把好的东西留给眼前这个人，竟好似本能。 “啊。”丧尸仰头望着苍殊。 手里像捧着他的整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