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后续if,7
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在想谁? 越王没料到瑞香会这样问,顿时愣了一愣,就这点细微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否认也来不及了。 其实越王一直知道瑞香很聪明,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处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看得出瑞香并没开情爱那一窍,两个人又早早做了夫妻,他心里并不着急,觉得慢慢来也没什么。谁知道他会忽然洞明了呢? 瑞香见他不准备否认,心里猛然泛上一股莫名却强烈的酸意和想哭的冲动,忍不住用力咬了咬嘴唇,开始顺着自己知道的线索往下推测。 越王对自己确实有点特殊,但到底是为了谁?刚开始的时候,瑞香怀疑他想娶自己一方面是为了父亲,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他在乎的某个人。这范围里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家人。万夫人年少时品貌出众那是出了名的,嫁的夫君也是皎皎明月一般,万家的孩子长得都很不错。 瑞香集父母之所长,与他最像的兄姐都成婚了,越王把他当替身,似乎也是有道理的。可是越王的年龄放在这里,他到底能恰到好处的碰上哪一个,然后又在自己未察觉的时候就看准了自己来当替身? 要知道早几年的时候瑞香还随着父亲在任上,并不在长安,而他见到的越王的第一面就是在檀香寺的梅林外,那时候越王看他的眼神现在想来,根本就不是没见过他的样子。 他居然一直看着自己想着别人,本来心平气和甚至早把自己说服,觉得现在的日子除了命不是捏在自己手里之外,其实还算不错的瑞香又莫名委屈,甚至隐隐有了一股怒气,烧得他浑身难受。 越王从没打算瞒他,本想到了封地慢慢告诉瑞香。毕竟经历了自己的未来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比什么梦到菩萨指点迷津,或者一个人能准确说出前世之类的还是要离奇不少,他不愿意吓到瑞香。 但现在瑞香既然发觉了,他也不再继续瞒下去,想了想该如何措辞,便承认:“我确实有事瞒着你。” 瑞香抬起眼看着他,片刻后忽然眼圈一红,死死忍住泪意,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拽紧被子不动了。 越王第一次被他这样直白地给脸色看,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或者愕然,而是想笑。但他心知瑞香发脾气了,笑出声只会让他更生气,便连忙追上去抱住他,片刻也不耽误地开始解释,免得他自己胡思乱想。 “生气了?是生气我瞒着你,还是生气我心里有人?其实,我看着你,想的也是你呀。那还是四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十九岁,父皇还在人世,有一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身边一切都变了样,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越王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平铺直叙将当时的见闻讲了一遍,自然也没有省略和那一个瑞香之间的来往。讲完后,瑞香已经不想哭了,而是满心不可置信,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望着丈夫:“你说你到了十年后?见到了我?你当了皇帝,我做了皇后?可,可我本来是要嫁给王郎……” 他没再说下去了。 瑞香虽然对情爱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在丈夫面前提起从前的未婚夫不像话,为免对方多心,他立刻装作什么也没说。 越王却没放在心上,支着床头的软枕看着他,平静却肯定:“那就说明你和他没有缘分,他也配不上你。我虽然没问过,可看你当时的反应神态,绝非再嫁。” 瑞香暗暗思忖,这就是说,即使没有越王搅局,自己和王郎的事也是成不了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等到越王做了皇帝,迎娶自己入宫,一步当上了皇后。 虽然越王并未浓墨重彩地描述他的未来,但字里行间,瑞香仍然感受到当时十九岁,年少锋利桀骜,尚未真正动过情的越王见到那个成熟美貌,代表着光明未来和恩深爱重的自己,是何等目眩神迷,一头就栽了进去。 这不公平。瑞香委委屈屈地想,片刻后,他低着头问:“所以,你是因为见到了他,才来找我?他……他是什么样子的?” 越王没答这送命题,而是伸手摸他的脸,动作轻柔地让他看着自己:“你怎么不问我眼中你是什么样子的?” 瑞香看着他,觉得他出奇温柔,简直不像是自己刚成婚时心里的那个形象,他忍不住被那温柔的眼神纠缠,无法脱身,愣愣地顺着越王的话反问:“那,你又是如何看待我的?” 越王轻声叹气,拉起他的手:“在你眼里,你们是两个人,可是在我眼里,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很感激那一梦,否则我定然要等你更久,我不想耽误时间,更不想走错路了。香香,那一次回来之后,我便知道你就是我的出路。不管眼下如何困难,不管还要等你多久,我最终都会见到你,都会和你在一起,也终有一日摆脱这困局。我想你,想你在我身边,想给你一切。将来的你很好,现在的你也很好,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了。” 瑞香默默动容。 他们两人成婚后便是连番的考验,瑞香很疲惫,越王也没什么机会和他好好说话,就算在一起,也总是忙着被翻红浪,瑞香还是第一次听他如此真诚地剖白自己,不由沉默,静静听下去。 越王道:“我的事你都知道的。纵然本是天潢贵胄,但自从母后被幽禁后,便形同废后一般,我自然也一落千丈了。我也曾沉沦过,也曾没顶过,若不是见到了未来的你,得知了那种我从未奢望过的深情厚爱,光明灿烂,我知道的,我还会错更多。母后被幽禁前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也曾经见过我一面。她说她已经给了我一切,没有了她我最终也可以得到那个位置,可是……那时候我也才十四岁。” 正是瑞香第一次见到他的年纪。瑞香默默握紧了丈夫的手。成宣皇后之事,诚然是他生命最大的变故,自那之后他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父亲,孤身一人,在深宫生活,想也知道有多艰难。 “我不瞒你,我早就想要那个位置,可筹谋此事并不容易,我必须无情,可是日子久了,我也变了。若非有你,何为有情?你觉得我先见到他,便认定了你,是一种先来后到,看不见你了吗?你总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越王说得真诚,更是瑞香从未听过的话,不由微微脸红。 若非有你,何为有情?瑞香不由低头不再看丈夫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拨动自己心弦的话。 情话最要命的一种说出来的方式,便是坦然真诚,却精准明白。 越王见他害羞,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妻子原来在害羞,方才也是吃醋,嫉妒,心中不由一轻,飘飘然地愉悦,又觉得心满意足,好似与他一同躺在融融春光里,说话便更加柔软:“你和他,在许多时候,总是一模一样的。你很聪明,看似软弱娇小,没什么威胁,实则一旦忽略了你的聪慧,你就总能令我意外。我其实也犹豫过,要不要这样早将你抢过来。可一来我不愿意让你名义上和其他男人有一点点牵连,二来我的婚事自己很难做主,过了这个村也没有这个店了,三来……我很想你,我想到你的时候,总是很软弱,想要抱着你,搂着你,想要你看着我,哪怕是对我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哪怕是说讨厌我生我的气。心肝儿,我从未像这样爱过一个人,以后也不再会有了。所以,早就早吧,我想是天意让我别做荒唐事,早早地鞭策自己。” 瑞香被他一连串要命的情话说得浑身发软,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藏起来,不由反驳:“可我听说了,你原本要娶严氏女的,要是没有这回事,也会有她吧?” 说这话之前其实他没有什么嫉妒严氏女的心,说出来之后却骤然想起那个女郎。严氏女他见过的,也是之前越王选妃的热门人选。瑞香和她没什么交情,因为严家门第还是低了点,但严氏女骄矜美貌,却也有名。 瑞香一通百通,又问:“你只说看到未来的我应该没有嫁给别人,那你呢?你娶了她吗?又是怎么改娶了我呢?” 越王确实知道,又被这问题提醒,想起了另一件事,便坐了起来,拉着瑞香一起靠在床头,简单地对他解释:“她产后伤了身子,拖了几年就过世了,所以当时我和你父亲说好的是娶你当新王妃,谁知道还没等成婚,就先登基了。” 他虽然说得轻飘飘的,但瑞香霎时就明白过来,在另一个可能里,父亲最终也要和越王走到一起去的。越王虽然没说,但瑞香也知道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还全落在自己家人头上。但他对此也不说什么,只是对严氏女当了王妃的后续摇了摇头,颇为唏嘘:“说不定她不嫁给你也是好事一桩。” 越王这里情形不明,危机四伏,怀了孩子若是担惊受怕,生产不顺也是有的。这方面还是双性更方便些,孕期短,生产也就顺利一些。瑞香婚前,母亲也提起过这方面的事。瑞香虽然多少介意对方嫁给了丈夫的事实,但心中对难产导致死亡这件事还是很同情的。 见他傻乎乎只同情别人,越王不由伸手捏起他的脸,道:“就想着她很可怜?” 瑞香茫然。 越王看得好笑,又不由觉得瑞香心软良善,为人正直,摇了摇头,道:“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 瑞香不知道该想什么,嘴唇动了动,又被一根手指按住。越王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什么弱小可怜又过分漂亮,所以十分招人怜爱的东西一样,柔声道:“心肝儿,我已经失去太多东西了,又看到了那近乎完美的未来,我不得不早早动手,占尽先机,可不想把你当做代价。我做出的变动越多,那未来自然也就越做不得准,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怕最终牵动了你。我没有了母亲,没有了父亲,没有了从前的尊荣煊赫,这我已然习惯,我也能拿回来,可是你没有第二个了,你明白吗?我的兄长是何等狠心的人我比你清楚得多,在你看来或许只是熬一熬就过去了,在我看来……我宁肯与你死在一处,也不相信把你留下后他有良心,更不信你的运气。” 没想到他旧事重提,瑞香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有些伤心,又有些心疼,这所有的情绪全部与丈夫有关。他实在忍不住,钻进了丈夫怀里,紧紧抱着他,喃喃道:“会没事的,我和你在一起,一起去封地,一起回来,你别害怕,我会好好的,你也会的。” 越王搂紧了他,在他耳边低语:“你也知道,他没有孩子。我是他的弟弟,又是先帝嫡子,我母亲终究没有被明旨废后,而他也不过因为是先帝所立的太子,才比我更正统。倘若他有个万一,无后而终,你说,兄弟之间,他最怕的是不是让我捡了便宜?所以,他能容得下我有孩子吗?他不愿意接受一点点这样的可能,我又怎么接受一点点他害了你和孩子的可能?” 瑞香忽然哆嗦起来,也轻声问:“我恍惚记得,宫里好像确实没有孩子,陛下……他到底是不是不能生?” 越王也不能理解,不说他自己将来是肯定儿女成行,就说纪王等兄弟,包括他们的父亲,也没有一个不能生的呀?但偏偏皇帝真的是膝下空空,一个都没有。虽然妃嫔也有怀过孕的,但竟然没一个生得下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从不信命,但此时此刻也不由想起当初在宫中所见,义成公主所出的那些……孽种。说起来,这是父亲的血孽,也是皇帝他残害手足造下的罪孽。莫非,这真是报应不成? 这种事越王不想说给小妻子听,便含糊了过去,只肯定地回答:“现在说不好了。他后宫有人怀孕了,是个宫人,怕被人害了,瞒了好几月,现在估计他也快知道了。从前他的后妃有孕,不到三月就莫名其妙地没了,这一回孩子都快五个月了,我想他也会觉得这是个希望。” 瑞香有些明白,越王为什么觉得这时候筹谋就藩之事会成功,也明白为什么他觉得留下自己就再也见不到自己了。 一来是他怕改变了现在,也改变了未来,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危。二来皇帝自己有了孩子还好,若是这个孩子也没了,再看到怀孕的瑞香,只怕对嫡出弟弟的忌惮顷刻间就要翻江倒海。皇帝也是人,到时候他能忍得住吗? 一个人从怀孕到生育,其间要经历多少事?只要皇帝起了这个念头,瑞香就会平添许多波折磨难。选择把他留下,从越王的角度来看,显然十分不智。 再说皇帝从前将越王留在宫里,无非是害怕把他放出去危及自己的地位。而他一直膝下空空,无人继承,越王声势越大他越是忌惮。现在他眼看着要有自己的子嗣了,把越王放出去的事也就好做了。 道理很简单,藩王想要造反那是谋逆篡位,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何况想也知道皇帝给越王的封地不会很富庶,他拿什么造反?只要生出太子来,皇帝的位置也就稳稳当当落在了他这一系,越王只能变为小宗。 皇帝也就不怕了,想开了。 想明白了这些,瑞香不由松了一口气,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早日离开长安也好。” 越王搂着他轻声道:“是啊。” 瑞香靠在他胸前,安安静静地想着到了封地之后的事,还有就是走的时候要带上什么行李。姬妾是清理的差不多了,外头的事也不用他cao心,不过内宅的行李仆从如何整束安排还是要他来办的,这也是极其繁琐重要的一件事,现在开始谋划也不算早。 然而,越王却开始了秋后算账,把靠在胸前的小妻子摇了摇,举起来问:“刚才你背过身给我脸色看,是不是吃醋了,嗯?” 瑞香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虽不想承认,可心里又过不去,见他离得那么近就喘不过气,小声道:“是你先嫌我小的!原来你是见到了那么一个大的呀……” 此言酸唧唧的,却十分可爱。越王被逗笑了,干脆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身上,一面解他的衣带,一面失笑:“谁嫌弃你了?真傻,小不好么?小最终也会变大的呀,你说,是为什么?” 瑞香不答话,一面细细发抖,一面被他拖进床帐深处,抬起袖子捂着脸,呜呜嘤嘤地叫了起来。越王把他身上青涩娇嫩的地方全摸了一遍,又揉又掐又亲又哄,身体力行地将他“安慰”地昏睡了过去。 翻过年后,宫中那位的肚子也就七个月了。皇帝高兴之余,便在心腹之臣的建议之下将越王改封齐王,命令携家眷就藩,封地在胶东。 齐地其实还算富庶,但因此地产盐,因此齐王能插手的事很少,而且不知为何这些年此地一直在闹匪患,所以这个封地其实不算特别好。 越王倒是知情识趣,毫无意见地谢恩领旨,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倒是王妃家人不舍,万云宸愁眉苦脸,万夫人哭哭啼啼,纷纷攘攘闹了十几天,万家舍不得孩子,又送了不少药材衣料补品甚至下人,这才依依不舍地长亭复短亭将人送走了。 此时瑞香和丈夫的关系已经渐入佳境,堪称蜜里调油,有了新婚的热切模样,万家夫妻俩虽不舍得他, 但私下里其实也算放心。离了长安后,瑞香心中也并无多少远离繁华富庶的失落,甚至觉得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一切都会好的,春天也渐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