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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赫里奥提供的地址,沃伦第二天就来到了那家私人研究所,规格的确不高,简单地撒了个谎,排了会队,他轻松地来到了二楼。 房间很多,带领他上来的研究员嘱咐他要在机器里睡着后就匆匆离开了。拿不准房间里有没有监控,沃伦表现得就像个第一次见到高级机器的普通人,围着它转了几圈,凭借监察部外派人员良好的知识素养,辨认出这是一款几年前的全自动脑电波监测仪,在同样用途的机器里并不贵,似乎还是二手货,因为他看到了一些搬运产生的划痕和破损发黄的涂层。 结合已有的信息,基本可以断定科学研究是个幌子了。 装模作样逛了两圈,用随身携带的小玩具把机器搞坏了,在嘀嘀的警示声中,先前的研究员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开始检修工作。 沃伦一开始还很惶恐,到后面有意套话,有一句没一句跟这个可怜的研究员聊天,没几句就连他有几个女朋友都知道了。 直到开始聊研究项目主负责人,他才支支吾吾起来。 他们的对话终止于敲门声。 研究员开了门,惊呼:“所长!您怎么来了?” “我看到这里机器上报了维修信号,就过来看看,修好了吗?”索恩温和地问。 “快了,好像是短路的问题,大概是使用次数过多导致的。” 索恩的目光望向沃伦:“这位是志愿者吗?没受伤吧?” 沃伦的笑容滴水不漏:“承蒙关心,我没事。” 所长转头对研究员说:“关于你上次递交的报告,我有点建议,还记得我的办公室在哪里吗?” 研究员愣了一下,回答:“地下三楼最尽头,C109号房。” “很好,坐电梯的时候别忘记带你的员工卡。” “好的,所长。” “那我就先走了,你和这位先生继续研究吧。” “所长慢走!” 索恩踏出走廊,目光隐隐带着疯狂。他知道帝国已经盯上了他,盯上了白塔,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他的计划趋于完成,剩下的不过是人数的积累,就让他的好实验品见证他的第一步吧。希望他快点来。 搭乘电梯进入地下四层。这里摆满了营养舱,粗略望去大概有几百台,无数的人躺在里头,紧闭双眼。他们有的很稚嫩,看上去仅仅十八九岁,有的却正值壮年,健壮的rou体在蓝绿色的液体中泛着莹莹幽光。所有的舱体都伸出数根粗大电线,连接至终端——一台索恩花了大力气重建的超级计算机。 布兰德也在这里,他也躺在营养舱中,不同的是,他的位置就在终端所处的平台上,比其他的高出一截。 索恩走到终端旁边,cao作几下,布兰德的营养舱就慢慢排出了其中的液体,他本人也苏醒过来,只是一时半会还没法动弹,只能看着索恩一步步走近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他赤裸的身体,仿佛在打量一个物件而非人。 “进度怎么样?”索恩居高临下发问。 布兰德勉强开口:“百分之、七十二。” “哼,你也就这样了,毕竟只是次品的次品,我跟集团打过招呼了,后三天你都呆在这里给我全心全意链接这些下等哨兵的精神图景,我们很快要跟全世界打招呼了,别掉链子。” “可是,可是我——!” “别找借口!想想是谁给你现在的生活,让你变成高级向导!别那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布兰德瑟缩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环抱住自己,如同淋湿的雏鸟。 他咬牙:“我明白了。” 索恩诡异地笑起来:“哈哈,开心点,很快你就能像驱使狗一样驱使这些哨兵,成为万人之上了,塞勒坦会是我们的起点,我们最后会统治这个世界!哈哈哈哈!” 布兰德看着他手舞足蹈,高呼“报复”“复仇”之类的字眼,只觉得身心疲累。 他们确实酝酿着伟大的计划。在安心医院,利用布兰德的“万能亲和型”信息素,强行获得哨兵的好感,加以药物控制,这些哨兵最后的归宿就是此处的营养舱,终端内的程序会cao控电流刺激,改变他们的大脑,布兰德从旁协助,用精神力破开他们的精神图景,完成洗脑,他们就会变成只会听从布兰德指令的最忠心的战士,指哪打哪,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能够得到此等殊荣的并非全部的哨兵,等级低、能力弱的会被割去腺体用于投入新的研究或者经过改造后生产更强的哨兵,填入队伍。后者的技术还不成熟,需要很多腺体才能生产出一枚更高等级的,还不能保证移植后的成功率,但索恩已经开始人体实验了,对象就是那些毫不知情的志愿者里的普通人。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睡着后发生了什么,如果发烧,挺不过去就死,挺得过去大概能变成哨兵,索恩的人会一直追踪这些实验对象,以钱诱惑他们继续来“配合研究”,实则给他们做检查,检测成熟度和契合情况,发现成功率很高、接近决心的,就直接运到地下四层,成功觉醒后就地洗脑。 他们会拥有一支不计伤亡、勇猛无畏的军队。 美中不足的是,布兰德因为自身原因,与哨兵的精神链接程度始终停留在百分之七十多一点,他还不能自如地直接用精神力沟通他的“下属”并下达命令,并且也有一定的反叛风险。 ——只要再撑三天。 布兰德捏紧拳头。精神力干涸令他头晕目眩,疼痛不已,但他不能停下,否则索恩这个变态会让营养舱放电,逼他继续进行链接。 “别想耍小心思。”索恩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营养舱,原本温和的脸此刻狰狞得像个魔鬼,他咆哮道,“你以为能控制他们的只有你吗?你的腺体是谁改造的?是我!!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布兰德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相似的话也听过很多遍了,他没有精力再去对话,只是闭上眼尽可能抓紧时间休息。 第二天晚上,艾柯去找了沃伦。 “他好像知道我是去打探情况的了。”沃伦耸耸肩,“应该是帝国内部的情报泄露吧,我的身份不算特别机密,早就有预料了,没想到这么快暴露。” “无所谓,反正他希望我直接过去见证他的伟业,应该不会在意你。” “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先把研究所炸平。” “……你来真的?” “当然,我需要点炸药,你这里有吗?” “……好吧,我只能拿到一点,想要炸平肯定不够,得从别的渠道再拿一点。” “我会找人再买一些。再联系一些人来帮忙,雇佣兵们大概很乐意接这件委托。” “你不会还想借钱吧?” “这不算行动经费么?先不管这个,我们来讨论一下别的细节。” 不知道是出于逃避心理,还是懒得回去,总之这天晚上艾柯没有回诊所。赫里奥作为刚感受到向导温暖的新哨兵如何愤恨地咬被角姑且不论,连米勒也觉得有些寂寞,这种被亲近之人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只可惜艾柯还未能直面这个问题,大概只能等以后慢慢理解了。 出人意料的是,沃伦主动联系了两人,把计划和盘托出,并且跟他们商量怎么能帮上忙。 他在通讯器里说:“我还是挺喜欢帮人牵线搭桥的,你们俩要加油哦。” 啊,帮别人处理感情问题是他的爱好,或许也有帮诺瑞森添堵的成分在吧,上司在他面前一直夸那家伙损自己的仇他可一直记得呢。 艾柯直接向医院请了了两天假,放弃了全勤奖。发布委托招募到足够的人手,向他们说明要做的事情,凑齐足够的炸药,林林总总花了一天时间。赫里奥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要炸研究所,主动提出自己可以计算如何改变炸药的量和位置,来彻底夷平研究所地上部分的最优解,米勒则自告奋勇加入了战斗的队伍。 要炸研究所,除了炸药,也要提防白塔和集团安排的守卫,安心医院那边肯定很快能听到响动,应该也会派人来查看,为了防止敌人冲进废墟进入地下部分带来干扰,地上得有人守着。 “你要不带些人下去吧。” “我得下去套话,只有我一个人去他才能炫耀自己的犯罪过程,监察部和诺瑞森需要这些东西对付白塔。”艾柯摇头,“他或许会被即将得来的胜利冲昏头脑,但一定会留后手。” 他的表情很平静,不像在面对仇敌:“套不出话就算了,把他杀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沃伦说:“没问题,地下部分全都可以当作罪证,索恩任你处置。” 艾柯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后颈。 当年,为了防止麻醉对腺体的影响,索恩直接进行了手术。真该庆幸他只在植入躯干部分腺体的时候这么做了,植入大脑部位的腺体时还是使用了麻醉的,否则艾柯估计已经痛死了。 没想到他能从那场爆炸里逃出生天。 恨吗?确实恨,但十几年过去,他并不执着于从索恩那里得知他是怎么想的、下毒手的时候感觉如何、有没有后悔之类的东西了,他只要索恩死在这里,死在塞勒坦,以此告慰其他亡灵。 “艾柯!” 雇佣兵中间有人叫他。是查尔斯所属小队的队长。 这个年轻人高举着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和他身边佝偻着身体的哨兵。 艾柯惊讶:“查尔斯?” 查尔斯抬起头,他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身体却在康复的过程中一点点垮下去,找不到曾经的健康和生机勃发,消瘦的面颊令他看上去很阴郁,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只能由小队长替他传话:“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研究所有地下四层,那里有很多哨兵,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艾柯略作思考,狡黠地笑起来:“我有个新的主意。” 他知道索恩在打什么好算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