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江原

    那天因为江月悦的到来，彻底把外联部一场商业饭局变成了老同学聚会。

    林觅虽然不想见到季萧，但是对于剩下三个人他是很庆幸还能够这样聚在一起的。高中退学之后他心里就做好了再也见不到他们的打算了。

    身份尴尬，情节尴尬，如果重逢他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曾经的朋友，怎么面对那段乱七八糟的岁月。何况他们和季萧之前还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饭局上有陈子昂就根本没有冷场的时候，林觅一开始对上他们的视线时还有些许畏缩，慢慢地他好像又回到了18岁的时候，不再那么拘谨，他发现其实很多东西还是值得怀念的。

    吃完饭江月悦说还有事率先离场，林觅在陈子昂的强烈要求下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拒绝了季萧要相送的意思，自己打车回家了。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了一大半，林觅每天学校出租屋两点一线，偶尔会去逛逛超市和菜市场。他享受满足、充实、毫无意外的生活，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周周和宋心溪都通过了外联部的面试，周周说外联部很忙，算得上姗姗来迟的迎新晚会即将到来，她们几个新人每天都忙着跑腿，宋心溪早就说好的请客也一直往后延期着。

    季萧偶尔会出现在他的课堂上，要么是以助教的身份，要么就是单纯蹭课。但他没再自顾自强行坐在林觅旁边的位置，只是林觅总能感觉到难以忽视的视线停在自己背上。

    刚开学时厚颜无耻又蛮横的季萧好像不见了，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前段时间季萧可谓是手段多变，上一句温声软语下一句可能是威胁，可是自己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似乎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不论季萧做什么他都能平淡处之。

    实际上他一直就是比较温吞的性格，糟糕的过去和这几年的历练让他比同龄人都要成熟几分，就连心思深沉的季萧都不一定比得过他。

    就连被闯进屋里的季萧强吻他都能不放在心上还给人盛饭，哪怕色情视频还握在最恶劣的人手里他都能沉着面对，最初的惊慌不过是突如其来的恐惧，他已经不是18岁了。

    现在林觅的感觉是季萧的热情在渐渐消退，果然季萧在各种手段都无法使他动容后终于要放弃了吗？

    这是件好事。

    周五，林觅的微信收到了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备注消息给的是：江月悦。

    林觅想起来自己那天确实没有和她交换联系方式。

    他通过了申请，江月悦直接发了语音通话过来。

    她说她回去之后都忘记了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这几天想约他，就找陈子昂要了他的号码。并且问他周末有没有空，想请他吃个饭。

    林觅第一想法是他们应该是觉得上次不够尽兴，这次他们几个人单独再吃一顿饭，于是他稍一思索就答应了，两人约在了周六晚上。

    周五下午最后一堂课下课，学生们纷纷闹腾起来，各个儿期待着自己的周末，边闹边笑。

    林觅收拾好东西刚准备起身离开教室，一道阴影投在了自己桌面上，林觅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跟被人放了慢动作似的抬起头，果不其然，正是死亡角度看过去颜值依然没崩的季萧。

    “有事吗？”林觅率先掌握了主动权。

    “请你吃饭。”季萧笑得很自然，“高中校友大学校友，吃个饭而已你不会要拒绝我吧。”

    其实林觅条件反射般刚准备拒绝来着，但是他这么一说自己突然就张不开嘴了。这段时间季萧一直都是这样，说软磨硬泡谈不上，就是让人难以拒绝，就好像他只想和林觅做朋友，林觅自己想太多了似的。

    林觅：“……什么时候？”

    季萧：“周六晚上。”

    林觅心中咯噔一声：“我有事，下次吧。”

    季萧眼神专注，语速飞快：“什么事？”

    林觅忍不住扫了扫周围不少好奇的目光，季萧的脸，不，他整个人都是个吸睛体，这让林觅有些不自在：“有人约我……”

    季萧乘胜追击：“谁？”

    林觅几乎被他牵着鼻子走，差点就脱口而出了江月悦的名字，心中暗觉不妙，季萧在套自己的话，而且自己有什么必要告诉他吗？

    “这你没必要知道吧？”林觅回视他，显得毫不犯怵。

    季萧一手撑着桌子，半弯下腰平视他，笑道：“别这么冷漠，我只是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林觅点点头，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旁边有人伸着脑袋想看看被拒绝的季萧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季萧面不改色地看了周围一圈，把那几个人看得一怵，他才面无表情地大步走出教室。

    周六晚上，林觅如约来到江月悦发给他的餐厅地址。是家环境优雅格调很高的西餐厅，一下车林觅心里第一反应是约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以陈子昂的大嗓门会被服务生提醒吧。

    但是他等了十分钟，没等到陈子昂也没有等到蒋钰。又等了十分钟后，来了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

    江月悦率先看到他，招手和他打招呼，林觅先是对她笑了笑也打了个招呼，随后看到她身后的人之后怔愣了片刻。

    青年穿了件纯黑色的羊毛大衣，一身黑的锋利装束却被他白皙温润的脸庞淡化柔和了一半，身高腿长气质绝佳，一路过来所有的服务员都在偷偷注视他。

    “嗨，林觅，好久不见。”江原唇角的弧度温和至极，眉眼弯弯，里面全然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林觅在见过江月悦之后，不是没想过会再见江原，但是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江原比从前成熟了很多，脸上也彻底脱去了高中时的稚气，但他给林觅感觉没变，还是当年那个在厨房忙碌，脱下围裙问他能不能吃辣的少年。

    江原给他的感觉不坏，虽然他那时候从没想过接受他。彼时季萧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他还怎么有勇气去面对这么一个温柔的男生。

    “好久不见。”

    江原坐在他对面，手肘撑着桌面，用让人丝毫不会感觉唐突的视线扫过他的脸，微笑道：“真的好久不见了，今天能见到你我很开心。我来M市办事顺便看看月悦，没想到你也考来M市了，你在M大吧？不愧是学霸。”

    林觅笑了笑，“真巧。”

    “是啊，月悦见了你之后就告诉我了，我挺吃惊的。不过还是恭喜你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江原笑着说。

    林觅对他说了声谢谢。

    “别光聊天呀，先点菜呀，不然我就只点我爱吃的了。”江月悦在一边噘嘴道。

    林觅一笑：“我不挑食，麻烦你了。”

    江原耸耸肩：“我也是。”

    江月悦只好气鼓鼓地一个人把菜点完了。

    席间气氛轻松，江原和江月悦都是十分健谈的人，高中时三人同桌吃饭的次数不占少数，那是林觅高中的美好记忆之一了。

    江月悦说她后悔没好好和林觅学习考个好大学，现在这个二流本科很一般，有些学生的素质很差，最近好像还有人跟踪她，让她烦不胜烦。

    江原半眯起眼睛，让她暂时搬到自己的房子去住。

    不知是不是约好的，两人都没有提起林觅高中退学的事情。

    直到江月悦中途去了趟洗手间，江原忽然放下了刀叉，林觅不明所以，便也放下了。

    只听江原道：”可能有些唐突，但希望你把这当成朋友的关心。”

    林觅心头一跳，道：“嗯，你说吧。”

    “这几年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退学，我和月悦都联系不上见你，陈子昂他们也是。不知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现在说可能晚了，但是如果你现在需要帮助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林觅轻轻叹了口气：“是个人问题，多谢关心。”

    江原看着他低垂的眉眼，轻声问道：“和季萧有关吗？”

    林觅手腕一颤，默认了。

    江原也叹了口气：“月悦说他现在也在M大，他……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他还在找你麻烦吗？从前我看出他和你之间关系有些奇怪，但并不好多管闲事，唉，如果当初我发现得早帮了你，你是不是就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林觅被他温和的声音渲染得竟有些久违的伤感，他淡淡一笑：“都过去了。”

    江原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好，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我会在M市停留一段时间，到时候约你你可别拒绝我呀。来，敬重逢。”

    “好，敬重逢。”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江月悦非要拉着他们再去喝两杯，江原倒是无所谓，林觅心情不错，也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找了个清吧小酌几杯，等到江原送他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他道过谢就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往家走。

    等走到楼下时发现路边突兀地停着一辆黑色跑车，这一块基本都是大学生租房较多，这样的车确实非常突兀。

    林觅一开始没太在意，直到他看到车边有一处微弱的星光，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用手电筒扫过去，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烟雾散开后季萧面无表情的脸暴露在视线中，他迎着光源微微眯起了眼睛。

    霎时间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林觅周身血液在那一刻似乎忘记了流动，他僵在了原地。不因为这个人，而是这股刻进骨髓的感知。

    ——野男人家里的饭就那么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