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凌小佑漂流记
尧沛君瞪着几个不中用的下人,脑壳一阵一阵发晕,心跳也轻一下重一下没有着落。他极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一阵,让江兰悄悄请李璇玑长老过来。 现在要先将凌佑不在勤和轩的事掩盖下去,这样他才能放心去东洲找人;否则让人发现凌佑跑了,整个勤和轩上下众人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璇玑赶到勤和轩,听说此事后也是惊出一头冷汗。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让江兰假扮凌佑,由李璇玑领着去老君山太清宗一直住到找回本尊,对外就说是受凤华委托,送凌佑去那边养伤避暑。 太清宗是凤华第一个师门,第一位师尊玄空真人对他极为喜爱,让给紫元真人做徒弟后时常引以为憾,连凤华住的院子都保留着。以往凤华也曾带凌佑去拜望过玄空真人,现在说去他那里养伤避暑确实是个不易令人生疑的借口。 孟贞和江芷即刻指挥其他人整理凌佑的用品装箱,江兰穿上凌佑出门的素白长衣,戴上长及脚踝的黑纱幕篱,走到尧沛君和李璇玑面前给他们过目。 “似乎比阿佑胖了点……”尧沛君托着下巴沉吟,“腰有些粗……” 李璇玑敲了敲桌面道:“阿佑一向体弱,比常人清瘦出一大圈,我看阿兰已经是难得高瘦的了,外面那么宽的幕篱罩着看不出来身材,你就不要苛求了。” 尧沛君勉为其难点点头:“只能如此了……江兰,走两步看看。” 江兰应声轻移莲步,在二人面前款款走了一圈。 尧沛君还是摇头,阿佑走路轻盈优雅,不带烟火气,委实不是丫鬟能轻易模仿出来的。 李璇玑看他的表情,不以为然地说:“得了得了,阿佑三年才出一次门,谁能记得他走路的姿势?我带她在外面走一圈给人看了就立刻登上飞舟,不会有人起疑心。” 说话间孟贞那边已经收拾好两口大箱子,江芷带四个粗使仆役抬到院子外等候。 李璇玑站起身,学凤华的习惯牵起江兰的手往外走。江兰还是第一次被人牵手,下意识缩了一下。 李璇玑回头低声揶揄道:“阿兰,我才发现,你的手很是细腻光滑嘛。” “……”江兰没想到李长老的不正经还能使在自己头上,面无表情地说,“李长老说笑了,阿兰做惯了粗活,怎么会细腻光滑。” “做粗活还能这么细嫩,说明阿兰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李璇玑朝她挤了挤眼,没有一点身为门派长老的自觉。 一行人高调地离开勤和轩下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中天门停飞舟的草坪缓缓升空离开。同一时间还派人去了紫微峰禀告掌门真人,总算是将凌佑私自离开的事遮掩了下来。 飞到半路,心焦如焚的尧沛君掉转方向,气势汹汹地朝东洲杀了过去,心中发誓等捉到凌佑,一定要打他的屁股! 这个时候,逃家的凌佑也不安逸。 他的飞舟小小的,只容一人平躺、两人对坐,远不如去大荒洲乘的那种大型飞舟平稳,升到云层中后就被高空气流吹得不住震动,而且时不时来一阵强风,将小舟抛起砸下,颠簸得够呛。 他的脑袋不住地撞到飞舟上方的结界上,耳边大风呼呼作响,浑身骨架也被震得咯吱咯吱松动,屁股更是早就颠麻了。 他以前顶多乘着小飞舟在勤和轩府里转几圈,哪里遭遇这种刺激得让人喘不上气的阵场?只好从锦鲤口袋里找出两条厚厚的貂皮大氅裹在脑袋上,一来防止自己被拍成傻子,二来挡一挡鬼哭狼嚎的风声,让气氛显得不那么紧张可怕。 小舟前面的船舵下有个西瓜大的舱室,是用来放置支撑飞行用的灵石的;被飞舟上雕刻的飞行阵法和结界吸光灵力的灵石会化为齑粉洒到空中,和浓厚的云层融为一体。 灵石凌佑是不缺的。每到过年,他家华叔都要给他一个装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灵石的荷包做压岁钱,尧沛君也会给他发六千六百六十六块灵石的压岁钱,攒到现在足有三十万灵石,也算一个小小的土财主了。 凌佑裹着大氅,每隔一会儿就要把凤华送他的九洲堪舆图拿出来看。这幅地图有个好处,就是将神识探入后,立刻就会出现在地图里真实的位置上,连罗盘都省了,绝对不会迷路。 从中天门到东洲魔教圣兽盘踞的山头足有两万余里,中间还要横跨将近一万里的东海,马不停蹄地飞都要四天四夜。凌佑拖着开膛破心不过两个月的半残身子,自己也不知道能在这崎岖坎坷、诡谲多变的高空坚持多久。 “一定要亲眼看到华叔是安全的!”如今这便是支撑他熬下来的唯一信念。 飞舟进入深海领域的上空后,眼前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深得发黑的汪洋,空中的气流比陆地强烈许多。 凌佑心里不由得升起巨大的深海恐惧感,只觉此时自己就是这浩瀚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粒粉尘,禁不住扒在船沿上瑟瑟发抖——听说海底有近万丈深,如果掉进去,一直沉一直沉,沉到那么深那么黑的地方,永远都不会有人找到自己遗骨的! “华叔,你一定要保佑我顺利到东洲啊!”他只能捂紧自己的心口,对着风云变幻的高空默默祈祷。 可惜凤华似乎没能在冥冥之中保护凌佑。挨到深夜丑时的时候,凌佑早就困得不停地打哈欠了,就算周围气流裹着飞舟轰隆隆地巨响,他都能一低头就睡着,全靠拧自己手臂上的软rou来维持半睡半醒的状态。 忽然间,他被一次格外剧烈的振动吓清醒了,抬头一看,远远的天边黑云滚滚,夹杂着银蛇样的闪电向自己的方向飞驰而来,周边的风越来越大,脚下黑色的海面似乎被一柄大勺子搅动起来,开始大幅度摇摆。 “糟了!不会是海龙卷吧!”凌佑瞬间打了个寒颤,一下扑到船头,拼命往灵石舱里塞灵石。 飞舟的速度陡然加快,嗖一声朝黑云席卷的反方向逃也而去,凌佑闷着头嘴里不停嘟囔:“快点快点快点!千万别找我!我这么轻一下就被吹到天边儿了!” 逃了一盏茶的功夫,身后的风声越发惨唳,雷声大作,小船开始不听话地左右狂转,凌佑顿感乌云压顶,大叫一声:“华叔救命!”下一刻飞舟就被高速旋转的风尾卷了进去,只听稀里哗啦一阵脆响,船体就像炸麻花被掰碎了一样解体得彻彻底底! —— 凌佑醒来的时候,头顶是明艳的日头,耳畔是沉闷的浪声,身体落叶般飘来飘去,从头到脚好像都被拆卸了一遍又组装起来,没有一处不酸疼的。 他“呀”地嚎了一嗓子,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琉璃样的透明球体罩在里面,晃晃悠悠漂在海上! 在天上时他就怕死了这不知藏着什么可怕玩意儿的深海,现在竟然直接掉在里面了!虽然没有眼泪,但碍不住他缩成一团挤着眼干嚎:“哇哇哇!华叔!沛尧哥哥!呜呜呜!救我啊!华叔——” 嚎了半晌,只有天边偶尔滑过的海鸟欧啾几声回应,他又痛又累,只好渐渐偃旗息鼓了,颤颤巍巍睁开一只眼,小心翼翼观察周围的环境。 原来这个透明圆球是他左手戴的火曜石手串展开的结界。这火曜石来自于万丈海底火焰爆射的火山口,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桩避水的神奇功用。 凌佑赶紧使劲亲了亲这光彩剔透的手串:“谢谢你沛君哥哥!多亏了你,不然我就要沉到海底给鲨鱼当宵夜了!” 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幸亏身上佩了不少防身法器,不然他的下场就是那艘可怜的飞舟——粉身碎骨。 安静又宏阔深邃的大海让凌佑头皮发麻,他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取出九洲堪舆图看了看现在的位置,发现自己竟然被海龙卷抛到靠近北海的方位了,不过距离北洲也更近,算一算差不多能省一天的路程! 他撑坐在结界中央,头发乱得像茅草堆,一边害怕身边了无边际的大水,一边发愁怎么去东洲。 一条鱼从水中跃了出来,哗啦一声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又“呜呜,华叔!华叔!我好怕!你在哪儿华叔!快来救我啊!”地叫唤一阵。 等情绪平稳下来,他才想起看看锦鲤口袋里还有什么。他身上的东西就没有凡品,这个储物袋也是价值不菲,里面的空间有座山包大小,可以装下十几个勤和轩;平时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扔进去,时间久了乱糟糟的,自己也搞不清都有什么了。 “飞剑!”一通好找之后,还真让他找到一柄可以飞行的物件。 修行之人筑基后就能凭借自身灵力驾驭武器飞行,而这种飞剑就是给那些无法达到筑基境界的炼气修士过干瘾用的。 为了让炼气期的菜鸟站稳,剑身做得格外宽大,长度到凌佑肩膀,宽度与他手掌相平,剑格中心有个凹槽,是放灵石的地方。 “我要自己踩着这玩意儿飞吗?”凌佑拧紧眉头,看看手里的剑,再看看面前暗沉沉的大海,陷入沉思。 天人交战一刻钟后,凌佑把心一横,决定学驾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