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耽美小说 - 非暴力不合作之阴差阳错(忠犬受)在线阅读 - 第54章 不要步林疏的后尘

第54章 不要步林疏的后尘

    裴氏的训练营不在岭南,从裴炀的住处开车过去,一路不停车,开将近两个小时的高速。从主路下去,沿着颠簸狭窄的山路一直往里,穿过密林掩映的重重伪装,从原始森林腹地通过训练营戒备森严的关卡,一路验证身份,进到训练营核心基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晨训的口号声划破雾霭,冬季清晨格外阴冷潮湿的密林深处,受训者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主子们的家臣有专属性,但从来不是唯一。

    训练营一刻不停地运转,依旧在为掌权者们训练专属家臣,以便在现阶段随侍身侧的人有任何事情不能再胜任的时候,能无缝衔接地顶上去。

    套上了“专属”的壳子,除了主人不再听命于任何人,一人之下身份,自然是要比普通属下高出许多的。认主之后,江易安还是第一次以“三少专属”的身份回来,在这个埋葬了他所有心气、让他承受过许多无法想象的身心痛苦的地方,一路恭敬的问候让他有点不习惯,一路走进三组的训练场,正与出来巡营的师父走了个迎面。

    他的师父、裴氏训练营三组总教官佐宸,是个十几年如一日地像机器一样规律运转、公正又严厉,在工作上永远不会夹杂私人感情的铁血机器。

    一点风声都没有,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佐宸也没表现出什么惊讶来,只沉默地对他勾勾手,一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才平淡地开口问他:“怎么回来了?”

    瞒着裴炀擅自回训练营,巴巴地贴上来要自讨苦吃,江易安一时间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开口,佐宸也不催他,没什么讲究地抓了点茶叶扔进玻璃杯里,直接从饮水机里接了热水,递给他,“不急,想好了再说。”

    ——他以为江易安回来是被裴炀判了罚。

    易安从小在这里长大,大部分时间都跟着他受训,这么多年,从没有过让佐宸给自己沏茶送水的待遇。

    虽然明知道是因为他已经认主的缘故,但多少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躬身双手将茶杯接了过来,没敢喝,但也没敢按曾经训练的规矩就这么跪下去,他有点为难地将水杯放在桌上,踌躇了半晌,才颓丧地叹了口气,低着头,低低地对佐宸说:“师父,我是来领罚的。”

    “嗯,”佐宸不意外地点点头,“三少判了什么?”

    “不是主人判的,我是……”江易安苦笑着摇摇头,“我是背着他自己过来的。”

    佐宸像是听了个笑话,他环抱着手臂,手指有节奏地轻扣自己的胳膊,“认主后除非犯下违反祖制的大错或者主子有安排,否则就不再受家法的管束,训练营也一样。你自己跑回来,算怎么回事?”

    易安束手而立,皱眉垂眼,很苦恼的样子,“就当是给自己个警醒吧。”

    佐宸看着他,声音沉了几度,“到底怎么回事。”

    江易安不是傻子,他虽然人过来了,但不可能跟导师一五一十地说什么爱与不爱,像自己说的,他只想给自己个“警醒”,将那一点似乎就要破网而出的期待压回去,但并不想在这里因为这件事丢了命。

    说辞是来之前就想好的,都是实情,也不算撒谎欺瞒,他抿了下嘴唇,声音很低,“我……恃宠而骄。主人不罚,但我心里有愧。”

    佐宸黑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走到他身边,撩起了遮住目光的刘海,看进了小徒弟的眼睛里,“你没说实话。”

    江易安苦笑,半真半假,看不出破绽,“是实话,师父。我公司有个项目最近要开机,主人昨天说要跟我去影视基地那边玩,为此……他推掉了未婚妻的邀约。我劝谏了,但是把他气走了,他也……并没有罚我。”

    这回换佐宸把眉毛拧起来了。他放开江易安,一瞬间,那张古板严厉的脸上表情有点微妙,“你回来找我,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易安一怔,“什么?”

    “防着未来有一天,如果事情超出了你的控制范围,你就可以把今天的事情推出去。这样,上面一旦追究起来,你还有解释的余地——你能做的只是约束自己,你约束过了,但事情的发展并不是你能左右,结局当然也非你所愿。”

    是……这样吗?我反常地连夜跑过来,巴巴地求一顿罚,原来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吗?

    江易安长这么大,感情生活是一张白纸,在外面能独当一面的人面对情爱格外青涩,始终都在被动承受裴炀给予的一切,以至于佐宸将这个问题理所当然地说出来的时候,他甚至懵了一下。

    佐宸不催他,他也没急着表明什么,长久的沉默里,他纠结地拧着眉头反反复复地琢磨自己的想法,而后才懵然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师父,我没有这样想。”

    他没有给自己找退路。他只是……螳臂当车地约束自己,不想这一切发生。

    佐宸不置可否,手腕一抖,惯常藏在袖子里的细长金属链落到手里——林疏用鞭子当武器就是跟他学的,但他那玩意比林疏平时当腰带的用的软鞭更邪性,特质的金属更细更沉,请最好的冷兵器师傅手工一寸寸做出来的,不算长,也就一米五,鞭梢哗啦一下落在地上的时候,在冬日密林中毫无生气的阳光下,闪着碎银般的寒光。

    “你来这一趟,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就算你不告诉三少,每个月初例行汇报的时候,我也会跟大少三少说明的。”金属链没有鞭柄,佐宸将尾端绕在手掌上缠了两圈,警告道:“认了主,一切都是主人的。就算你想给自己个警醒,也是在擅自伤害属于主人的身体——错上加错的结果,你想好,值不值得。”

    裴炀没罚江易安什么,训练营里的规矩自然不能用到他身上,佐宸这金属链算是私刑,如果到时候主家问起来,勉勉强强能往上扣一个师父训诫徒弟的由头,还算是好解释。

    但知道道理是一回事,面对这玩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训练营三组里跟过佐宸的人都切身领教过师父这贴身武器的厉害,江易安看见佐宸拿出这玩意就觉得rou疼,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但转过身去解开衣扣的动作却很痛快。

    先是外套,再是衬衫,上身赤裸着背对佐宸的时候,欢爱动情时主人留下的手印和吻痕就这么明晃晃地落尽了佐宸的视线里。

    主子使用家臣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训练营里一直有这方面的训练,但这身痕迹跟江易安来这里的目的联系在一起,恐怕就不只是“使用”这么简单了。

    “不是惩罚,用不着上锁。”面对江易安伸出来等着他锁铐子的手腕,佐宸摆摆手,往自己办公桌上一指,易安会意地双手撑在桌边,尽量放松肌rou,将展平的后背调整到了一个方便挨打的角度,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听见身后“刑具”细碎的声响,和佐宸颇有些语重心长的一声告诫,“不要步林疏的后尘,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

    特质的金属链带着破风声凌厉地落下来,鞭梢咬在后背的同时利索地撕开皮rou,佐宸虽然留了手,但也没放水,每一鞭下去都是三四毫米深、长度在十厘米左右的口子,因为速度太快,直到鞭子离开皮rou,被暴力撕开的薄薄一层肌rou上才会倏地渗出血来。

    江易安疼得把嘴唇内侧的软rou都咬烂了,硬撑着维持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除了粗重凌乱的呼吸外,没吭一声。

    佐宸打了他十下。

    鞭痕之间没有交叉重叠,血沿着伤口落下来,流进腰间扎着皮带的黑色西裤里,悄无声息地被掩藏起来,只有淡淡的血腥气,随着晨雾不明显地飘散开来,将冬日的清晨染上了一抹锈色……

    训练营范围内有信号屏蔽,江易安在进来之前给裴炀发了条信息,扯了个谎,说前一天回来得太早,公司有事情没处理完,他凌晨回公司加班去了。

    等他挨完了打,开车往回返的时候,出了训练营的范围,才收到裴炀回的一条信息,“我今天去实验室,午饭晚饭自己解决,不用等我。”

    裴炀跟池浪一起搞人工智能试验的事情江易安知道,但裴炀从来不跟任何人说细节,江易安对于裴炀“实验室”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不过整个白天都不用见面了……这让正开车往回赶的男人松了口气。

    整个后背火烧火燎,疼痛像是顺着神经从伤口一路蔓延到了全身,让易安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在神经性地抽搐。

    哪怕下个月初裴炀就会知道,他也不想现在就把这件事跟主人坦白。他跟佐宸说来这一趟的目的是想给自己的警醒,佐宸成全他,十鞭子抽完,给他伤口涂了一种名叫“隐幽”的伤药。

    “隐幽”是种烈性的液体伤药,原理类似于液体创可贴,直接挤在创口表面涂抹,药液迅速成膜,消炎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破碎的血rou被封在透明的胶质薄膜下面,防水防汗,不需要重复上药更不影响行动,大夏天穿白衬衫也毫无妨碍,不会有一丝血迹渗出来。

    对整天出任务的人来说,这玩意应该是个好东西——如果它的刺激性没这么大的话。

    “隐幽”一旦成膜就会牢牢吸附在伤口上,洗不掉也撕不下来,只能随着伤口长合而被慢慢代谢,也就是说,直接刺激伤口的药剂所带来的强烈的疼痛感,会从最开始被涂抹的那一刻开始,如附骨之疽一般,一直持续到伤口完全愈合为止。

    这种神经性药剂带来的疼痛多过鞭伤本身,江易安咬牙硬抗,忍得脸色惨白,虚汗将衬衫打透了一遍又一遍,来的时候开车一路未停,回去的时候却在高速服务区歇了两次,赶回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好在裴炀没来。

    什么工不工作,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匆匆地把手头的活都安排给了下面,直接将自己摔在了办公室配套的休息间的床上。

    这种疼熟悉又陌生,像一根尖锐的钩子,在他一脚踩空掉下悬崖之时,穿透了他的血rou,将他勾住,虽然疼得难以忍受,却也生生地将他从充满危险的境地里拉了回来。

    ——昨夜里纠缠不清的思绪,那些关于爱与不爱的猜测,不知所措的慌乱和差点脱缰的旖念,在这样粗暴的、直白的疼痛里,终于什么也不剩了。

    他被疼痛吞没,在昏睡过去之前,唯一还清醒的念头只剩下了一个——不要贪心,不要妄想,在这场自己根本玩不起的游戏里,行差踏错一步,等在后面的,只会是比这难捱千百倍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