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人类不就是这样的么
那顿除了秦琛,其他人都食不知味的宵夜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跟秦琛预料的一样,他们都没有再主动联系他——当然,Ives除外,青年每天像定点打卡一样向秦琛汇报着他的搬家进度和最新创作,甚至截图了玻色子工作室给他发的报道信,堪称事无巨细,幸好还不至于不识时务地每天打听对方日常。而秦琛基本都是已读不回,偶尔回个言不及义的“笑脸”表情,但Ives都会像是受到鼓舞一样,依然自顾自殷勤着。 说实话,即使跟其他所有人都断了,秦琛也没打算跟Ives回到以前的关系,现在这个态度就是希望Ives自己可以知难而退。但对方若是真不退,那他倒也不介意继续不咸不淡地相处,甚至偶尔开个荤也是可以考虑的。至于其他几人,他确实也付出过时间和精力,如果都这么断了,自然还是有点可惜的,但也只是“有点”罢了。若不是现在是交易淡季,他又刚忙完了几个大项目挣了大笔佣金,估计他现下都没闲暇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cao盘手玩的就是心跳,是对脑神经高强度的试炼,工作本身已经够累了,那些风花雪月之事终归只是生活的调剂——没有了施淇隽,他一样会去打球、玩游戏;没有了叶老师,他也不是就不出去吃饭和看展了;没有了樊晋,他还是会照样听歌以及上LOUS找人聊天,反正总有替代品不是么?至于林恒奕,他的色情小视频更不缺一个观众。简而言之,即使偶尔也想起过这些人,但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不至于有多惦念。 然出乎他的意料,第一个主动联系他的竟是施淇隽。秦琛感觉有些看不懂小奶狗了,小狗狗若无其事地发出了邀约,还给了选项,桌游、射箭和保龄球——体感真像是刚搞完公司团建的人会想出来的东西。秦琛也无所谓,直接挑选了他之前就练过的射箭。他琢磨的是,如果狗狗说的话他不爱听,大家就安静地各自弯弓,如果爱听,即使射箭分心了,按照他的技术,也不至于射到其他人(笑)。 见面那天,施淇隽的表情看不出太多异样,只是稍稍比往常沉默了一些,但依然眼神明亮并挂着笑脸。秦琛动作熟练地弯弓搭箭,专注瞄准片刻,便直接一箭中靶,很是帅气。施淇隽目露惊艳,像个小企鹅一样在旁边鼓着掌,表情动作还有几分可爱。而小奶狗以前估计也玩过射箭,虽然没有秦琛厉害,但成绩也还过得去,只是射箭时明显不如秦琛专心,甚至有些心不在焉,没脱靶大约只是之前的底子在撑着。 秦琛心下叹了口气,在施淇隽射第二轮的时候凑了上去。他们身子挨着,秦琛把手放到施淇隽的手上,为对方调整着姿势。施淇隽有些怔怔的,也不抗拒,感受着耳边对方温热的呼吸和手背上带着凉意的肌肤触感,眼神游移,看起来倒是更加分心了。他这次出来,当然是有些事情想好好跟琛哥聊聊的,只是对方之前都在全神贯注地射箭,他不好打扰,因着心里有事,自然就影响了他在竞技里的表现。 这样说似乎有点痴汉,但他是真的觉得琛哥是个很帅气的男人。他之前就玩过射箭,很多人弓弦贴着嘴巴,眯起一只眼的样子,都不会太好看,万一没射准,更给人形式大于内容的可笑感。但秦琛不一样,他搭弓的动作特别利落,瞄准时那心无旁骛,面色冷然的模样则自带了凛然的气场,如山巅挺立的松柏,有种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沉静,自成格局,看起来凛凛不可侵犯,但又不知怎地,会让人很是眼馋,想把他折下来拢在怀里,唯恐那风姿又被他人觊觎。 虽然年轻,而且看起来活泼又开朗,甚至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但施淇隽毕竟是个成年男人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性癖和欲望。对方这种矜贵、禁欲又迷人的气质,每一点都踩在了他的审美上,也因此最初就把他迷得心驰神荡。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男人,在同性之间很受欢迎不是很正常的吗?会有跟自己一样迷上对方的男人太理所当然了,只是刚好其中有些是自己认识的人罢了。如果其中不包括自己的表弟、损友,那自己是否就会感觉更加寻常乃至不以为然呢? 那个叫Ives的外国青年说的,包括那些听起来似是而非的类比,自然都是诡辩,施淇隽自问也没那么容易被洗脑。说到底,他们都并不是也不应该是只按本能行事的低等动物。找对象是属于一个人行使自由的范畴,但与好几个人同时暧昧,这多少会伤害到别人的感情,踩在了自由的边界上,道德上是应该被谴责的——哪怕这人从未给出什么承诺甚至也不避讳其他暧昧者的存在。但对施淇隽而言,这是他的初恋,他的初吻,意义自然是无法言喻的,这种滤镜的存在,着实让他很难客观地审视对方的行为并进行足够理性的评价。 真是不公平。与其说他难过于喜欢上的人是个海王,不如说他更多难过于,对他心心念念乃至患得患失的对象而言,自己却并不特殊,不过是海里一条鱼,这个认知清醒得让他感到沮丧乃至难堪。他知道林恒奕一直想跟他聊聊,但他予以了拒绝。他大约能猜到对方会说些什么,但是他不想听。这个表弟从小就比他聪明,也会玩,但他施淇隽也不蠢,否则也不会在自家公司干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 “你知道射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耳边响起了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即使是这样的时刻,都让施淇隽难以自拔地在意着。“是瞄准。”虽然不知道对方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但施淇隽还是老实回答了,哪怕与对方rou贴rou的姿势让他根本没法专心地进行瞄准。“说得对,但也不全对。瞄准只是一个动作,能否有效瞄准取决于你能否进入一个极专注乃至纯然静止的真空状态——在那个状态里搞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然后全心投入于目标的竞逐,心无外物。” “类似于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吗?”施淇隽开了句玩笑,偏头的瞬间,碰到了秦琛的脸颊,那光滑的触感让他愣了愣,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电影院那些无厘头的白日梦。秦琛看起来不以为然,只轻声说:“怎么搭箭,怎么控制,怎么发力,这些端看你自己,清晰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然后用一往无前的勇气全力出击,不用理会外界,就是这么简单的事。”这样说着,秦琛顺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只深深看他一眼,不再言语。 我的目标……施淇隽定了定神,不再想东想西,只集中全部注意力去锚定自己选中的箭靶,眯起的眼睛也变得锐利,动作定格数息,调整好呼吸的节奏后,手一松,箭矢飞速离弦,便如流光般击中了靶心!俊秀的青年无言站立片刻后,才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男人,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感觉自己第一次真正get到了射箭的魅力——审视自我后抽离无用的情绪,放空大脑后认清真正想要的东西,最后是一心一意追逐目标,直到得偿所愿,收获最纯粹的满足和喜悦。 其中,清醒的自我审视是最难的,但对生活中的其他问题也同样适用——他需要剥离外界各种喧嚣的声音,叩问内心深处的本我,探索自身最本真的诉求,认真想透彻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有多想要,又愿意为此付出什么。而此刻,他已经想清楚了,他想要的就是琛哥这个人,就像是他想射中箭靶一样,这个答案纯粹简单到让他吃惊,却又那么理所当然。而与之相较,其他人是不是也在瞄准他选定的靶心,他射出的箭又是否能让他如愿以偿,这些都不是他能控制而且需要关注的。 他要做的不过是遵循自己的本能,意愿,然后尽己所能去实现目标,如此罢了。是呀,之前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这是他一个人的事,这是跟别人都无关的事,目标是他自己订立的,如何实现目标要靠他自己计划,执行计划中可能会面临各种变化,也可能会有许多挫折,他甚至可能会因此做很多别人眼中的蠢事,但那又如何? 人类不就是这样的么?哪里有绝对正确的事情,谁又能承诺有稳赢的买卖?但这就是人生最有意思的部分啊!选择为一个人做蠢事,是他的自由,也可能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浪漫,那为什么不呢?拼尽全力后,输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因为存在其他竞争者,如果因为对方最后没有选中自己,那这种喜欢就会消失的话,他想要的到底是这个人还是只是两人相爱的可能?而此刻,答案已足够明了了,前者才是他最在乎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退一步讲,好比商场上,没有人参与竞标的又会是什么好项目呢?结果很重要,但是不去拼一把,要留着遗憾到咽气那一刻吗?他喜欢琛哥这个人,跟有其他什么人也喜欢琛哥,跟琛哥会不会选择其他人有关系吗?没有关系,这件事,更多只跟他自己有关,也只能靠他自己琢磨明白,决定要不要去做别人可能都无法认同乃至理解的决策。“谢谢琛哥!”想清楚后的青年脸上露出了分外开怀的表情,人也凑了过去,在秦琛的唇上留下了炽热的触感。 秦琛眼见对方像是中了五百万的高兴表情,挑了挑眉,也没多说什么,只自然地伸手,帮对方拨了拨汗湿的鬓发,温热的指尖拂过额头和眉梢,视线对上了青年热烈而执着的眼神。听见男人轻声说“低头”后,施淇隽不明所以,但仍乖乖地垂首,秦琛侧过身挡住旁人的视线,伸出舌头舔了舔带着咸味的薄汗,那种炽烈而青涩的气息让他下意识舔了舔唇,然后品评道:“你真可爱。” 正想抽身,一向乖顺的小奶狗却突然强势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秦琛也没有抗拒,只用狭长而幽深的眼睛看着他,眼神意味不明。而青年执起他的手腕在唇边印下了温柔的亲吻,然后哑着声音说:“琛哥,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也知道该怎么做了。那琛哥你呢,你想要的,到底又是什么?”迎上青年突然变得清明又锐利的眼神后,秦琛顿了顿,笑意很快漫上眼角,只笑着说:“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