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这次转账用的是银行卡。 对方提议的。 陈桉对此无所谓。 陈榆用了一张新银行卡,确保陈桉没有见过。 这实际上是他想多了,陈桉不会关注这样的细微之处。 她只是确定了稿费到账之后,发表情包谢谢金主大大,迅速下线开始数钱。 然后,陈桉看着账号上的数字,兴奋地在床上滚了一圈。 先前的广告收益不错,加上这几年的稿费,她已经攒够了十万,这意味着她能够获得喘息的余地了。 这也是她会接情色约稿的原因,来钱快。但她也是很用心地在对待每一幅画的,这都是她的孩子,没有高低之分。 陈桉兴致勃勃地在淘宝上下单,买了一堆颜料。中国画方向的考研无论是初试还是复试都是要现场画画的。 都是命题创作,在八开大小的宣纸上画画。 陈桉考的母校,学硕,方向是中国山水画理论研究与创作实践,导师是业内大拿。 这是当年竞争最大的专业,只取一个,陈桉压力不小。初试排名还算靠前,但复试的时候因为心理压力太大落败了。 山水画笔意清淡,讲究意境。 她失了意境。 面试的老师也曾教过她,唯有一声叹息。 陈桉下笔的时候就知道的结果。 老师没有谋私。但私底下告诉过陈桉,有困难可以找她。 她也看出来陈桉当时的状态不对劲。 陈桉婉言谢绝了。 她不想把所有故事都剖出来讲解,太逊了。 思及往事,陈桉的快乐消退了些。 她打开了寝室群。 这里也没往常活跃了,只有潮州的室友在群里问大家还要不要喝茶,茶厂又出了新茶。 陈桉还蛮喜欢凤凰单枞的口感的,第一个响应了。 室友私戳了她,又嘱咐道:单丛茶属于半发酵乌龙茶,中性偏寒,新茶尤甚。你姨妈期刚过,少喝一点。 陈桉是寝室里最小的,跟室友关系好,对她这些絮絮叨叨早就烂熟于心。 但陈桉听到室友谈到月经,心中猛地一跳。 最近忙着赶稿,疏忽大意,到现在才发现这个月的月经还没有来。 而她的月经向来很规律。 陈桉掰着指头数了数,已经过去近一周了。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是她这个月刚开了荤。 她开始回忆起跟陈榆的性事,每一次都是带了套的。但搜了一下百度,带套也不能杜绝所有怀孕的概率。 她有些明白那些论坛里蹭姨妈的女孩子的心理了:是在害怕。 她抓起钥匙就往小区的药房跑,连脚上的拖鞋也没换。 下午的阳光很猛,连风都是热的,热气直直地扑到脸上。 像在蒸温度很高的桑拿,于是把她的所有理智都蒸发掉了。 她的脑袋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散性联想。 兄妹相jian,生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一定会很丑,比陈榆丑,比她丑,集齐了他们身上所有的缺点。 比她要闹腾得太多了。 她有点想哭。 大脑机械性地运作着,使唤着身体去药店买验孕棒。 店员是个年轻女孩,看见她面色苍白便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陈桉摇了摇头:一支验孕棒。 就不再说什么。 店员体贴地拿了黑色袋子帮她装好。 出店门的时候,却发现天空黑了大半。 她打开手机,上面提示要出门带伞,到夏天的雷雨天气了。 雷雨雷雨。 她的脑子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到曹禺先生的。 四凤跟周萍是什么结果来着? 怀孕的四凤在雷雨中逃出客厅,触电而死。而周萍开枪自杀。 嘁,怎么连天气也一模一样。 陈桉不由自主地摸着肚子,是温热的,里面真的会有一个丑丑的孩子吗? 她做贼一般回了家,把避孕棒带到了厕所。 验孕最好是用晨尿,但陈桉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在焦急地等待结果。 陈榆的电话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陈桉接起,第一句就是:“陈榆,之前那几次安全套有破吗?” 陈榆说:“没有。” 他对此一向谨慎,全程都是戴套的,能杜绝意外。事后,他也是给陈桉做了清洁的。 “你怀疑自己怀孕了吗?”陈榆说,“性事会影响女性体内激素的变化,你姨妈推迟几天是很正常的事情。先不要太焦虑。” 如果真的怀孕的确是件麻烦的事情,可陈桉已经慌了,他这个时候不能乱。 “你知道我的姨妈期?”陈桉问道。 “你房间厕所的垃圾桶每天都是我倒的。”陈榆避过不谈。 陈桉的余光已经瞄到了验孕棒,目前还是一条杠。 她算了一下时间,已经过了六七分钟了,一般最长十分钟能出结果。 百度说的。 “现在,还是一条杠。”她跟陈榆汇报。 陈榆顿了顿,决定还是用其他事情来安抚一下陈桉:“我去结扎了,之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你说什么?”陈桉反问,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雷声也恰巧响起。 “雷声太大了。”她说。不知道是在给谁做解释。 “我结扎了。”陈榆提高了点声音,语气是平和的。 “那爸妈怎么办?”陈桉下意识地质问。 “陈桉,我以为你第一时间会关心我,但你想到的是爸妈。” 陈榆在电话中的呼吸声加重了。他有些生气,陈桉似乎没想过他们的未来。 可最开始动了心的不是她吗? 陈桉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办法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今天疑似怀孕跟陈榆结扎这些事情都在告诉她,原本她的设想是错的。 她原本以为跟哥哥zuoai这一件事情,或许只是相处方式上的改变。他们有了更深的肢体接触,相处更加的粘糊。 仅此而已。 可是陈榆认真了。 他很认真地把她考量到了未来里。 “桉桉,既然我们不能有孩子,为了安全考虑,结扎是最好的选择。” 结扎加上避孕套,是他为陈桉的身体考虑出的最佳避孕方式。 这像是蒙头一棍,猝然就让她面对了惨淡的现实。 她不排斥跟陈榆在一起。 可是,可是,他们是兄妹啊。 “陈桉,你这个时候才想起我们是兄妹吗?或者说我们需要考虑爸妈吗?”他反问她。 像是知悉她的全部想法。 陈桉没有回答,十分钟已经过去了。 陈桉告诉了他最终结果:“一条杠。” 窗外电闪雷鸣,开始下起了暴雨,雷雨天气真正到来了。 “陈桉,你等我。” 陈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