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才混蛋。”奈哲没有一点要让着病人的自觉，反驳道：“你把我丢在那里，然后就不回去了，我也不敢出去，就一直一个人待着，直到……直到被人说我自由了，你都没有出现，我比你混蛋吗？”

    他说着，松开方泓霖就要下去，却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抓住了，力气不大，甚至很微弱，方泓霖费力地说：“冷……”

    大概就是不想让他走的意思。

    奈哲低声说：“我去叫人给你送点吃的过来，你想一直这么丑下去啊？你是不是看不到你现在的样子？”

    他拿捏方泓霖还算精准，这个男人至今要说有什么弱点，那就是爱讲究，洁癖严重。果然，他说完这话，就感觉那只手缩回了被子里，甚至他努力将被子向上拉，想将自己整个盖住。奈哲心里有点好笑，他刚下了床，门铃就响了。

    他去开门，是那个女佣，端着的餐盘上放着一碗白粥，别的什么都没有。长久饿着，一下子不能吃油腻刺激的东西，只能从流食喂起。女佣微微低下头，礼貌地说：“麻烦您了，管先生。”

    奈哲接过东西，有点疑惑为什么她来的这么及时。回到房间里，他环视四周，在正前方的墙角看到了摄像头。

    怪不得。

    奈哲将方泓霖的被子拉下一些，看到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有点泛红，但不是健康的红，更像生病或者难受引发的潮红。

    “镜子……”

    “安分点吧你……”奈哲听到他的嗓音就觉得难受，方泓霖本来的声音是清晰而略有点低沉的音色，很有分辨率也很好听。现在干哑到几乎发不出来声了，只有靠近他才能听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奈哲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体温还算正常，便把他半扶起来，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在他嘴边。

    方泓霖抬眼看他，还是不甚清醒的模样。不过倒是乖乖张了嘴，艰难地把粥吞咽下去。

    喂饭异常顺利，方泓霖像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奈哲喂一口他吃一口，但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好转，有气无力。奈哲有时觉得他清醒着，因为他会对奈哲的话做出一点回应，有时又觉得他不清醒，因为他的瞳仁没什么焦距。

    喂完了饭，奈哲又让他在床上躺好，看着他闭上了眼睛。第一天来，方泓霖就醒了，还接受了喂饭，这是巨大的进步，奈哲相信方老爷子在摄像头那边看的很清楚。他站起身来，想去问问用不用叫医生，却被方泓霖拽住了衣袖。

    他回头，看到方泓霖睁着眼睛，似乎清醒了不少，他有点颤抖地说：“别走……”

    奈哲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方泓霖，如果需要医生，老爷子大概会安排过来。于是他顺从地脱了鞋，重回到床上，抱住了方泓霖。

    床很大，完全能容纳他们两个男人。被抱住之后，方泓霖就很安静了，似乎又睡了过去。他的身体依旧有些凉，奈哲用胸膛贴着他的背，将自己的体温传给他。

    安静的环境容易引发睡意，奈哲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的，他大概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了，室内也漆黑一片，没有人打扰他们。奈哲动了动，听到方泓霖说：“醒了？”

    他的声音比之前听起来好多了，至少能发出声音了。奈哲缓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嗯”了一声，问他：“渴吗？要不要喝水？”

    方泓霖没有回答，奈哲便打开旁边的台灯，下了床去给他倒水。房间里一直都备着热水，奈哲倒了一杯走到床前，扶起方泓霖喂他喝水。方泓霖小口喝着，喝完他突然说：“把镜子拿给我。”

    看来白天说的话他都记得，还耿耿于怀。奈哲哭笑不得，但没去给他拿镜子，而是说：“我是为了刺激你才说的那些话，您哪怕瘦了也是这么风流倜傥。”

    方泓霖仰面躺在床上，良久，他用手捂住脸，带着点委屈，愤怒和不甘，问奈哲：“你是不是跟殷睿琛在一起了？”

    奈哲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听到他这么问，顿了一下才回答：“没有。”

    “你说什么，我都会信……”方泓霖侧过脸去看他，奈哲看到他红了的眼睛以及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泪意。“我想你，奈哲……”

    奈哲走过去，坐在床上，没回应他这句话，而是问他：“你饿吗？”

    方泓霖缓缓拉住他的手伸进被子里，放在自己胸前，有点脆弱地说：“我……想要你。”

    “你疯了吧。”奈哲抽回手，一下子站了起来。且不说他现在没有心情，就方泓霖这个身体状态，能不能站起来都未可知，还想做那档子事，也不怕身体散架。

    他说话语气重了点，方泓霖看着他，许久问道：“你嫌弃我了吗？殷睿琛比我好吗？你为什么和他上床？他是在床上比我会叫吗？”

    他一连几个问题抛出来，奈哲一时间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怨还是在嫉妒。他条件反射似的想解释，但又想到方泓霖不是他的金主了，总之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倒不如给他看看真正的管奈哲——看看他爱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奈哲笑了一下，低着头看着他说：“你非要我说实话，殷睿琛的身体确实很好看，叫起来也确实比你更放得开，而且他像以前一样爱我……”

    “管奈哲！”方泓霖打断他，声音有点沉重撕裂的意味，他睁大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似乎非常生气。良久，他呼吸的频率慢下来，眼神也变得空洞，他又无力地躺在那里，幽幽问：“我算什么啊……奈哲……我又算什么……”

    看吧，如果没有那个身份，方泓霖在管奈哲面前，也不过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