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剧情:改变
桌上骨碟里堆了小山似的虾壳,魏浩初干净利落地掐掉虾头,剥开虾壳,将白嫩透红的虾rou蘸上少许醋,捏着虾尾递到华宁嘴边。 华宁动作自然地吃了下去,才发现她状态未免太放松了。 她记得自己明明想在更大的花厅招待魏浩初的,厨房也准备了符合威武大将军品级的菜肴,后来魏浩初在花厅坐了会儿,说花厅太热想去华宁的水榭。 华宁便随魏浩初的主意,把用膳的地方挪到水榭。 但水榭毕竟是华宁居住的后院,不是专门用来待客的地方,按礼制摆不下那么多菜,魏浩初便做主留下了一部分,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全然不顾礼制了。 留下的菜全是她喜欢的,又在自己院子,就放松了下来。 看到魏浩初熟练自在的动作,华宁才想起来六年前他们关系好的时候,他们一起吃饭,魏浩初一直都是照顾人的那一个。 剥虾这么熟练也是那会儿练出来的。 意识到自己的松懈,魏浩初又递来了剥好的虾仁,她用筷子接下,说:“将军,够了够了。” 他的目光从虾仁转移到她微抿的唇,最后看着她眼睛说:“华宁,不必一口一个将军,叫我名字就好。” “以前我也没喊过你公主吧。” 华宁有些心虚,想到弟弟从未和她说过魏浩初的事情,她就有些不想和魏浩初有亲密的接触。 都怪洗尘宴那天喝了酒,不然也不会酒精壮人胆,让她睡了皇帝眼前新晋的红人。 她也不该控制不住好奇心,辞职后闲着没事就把魏浩初约出来试探他身上的秘密。 但洗尘宴那天睡过一次后,关于魏浩初的记忆慢慢苏醒,又让她忍不住接近他。 刚拜师学武的时候,身为师兄的魏浩初会因为她是女孩子处处出头保护她,也会说她是女孩子应该绣花而不是练武。 但后来被她暴打,用行动教了他谁更厉害之后他快速地接受了事实。 其他被暴打的男孩子只会天天说她是个男人婆、暴力女、以后没人敢娶,只有魏浩初不看轻她,又在细节上关心和照顾身为女孩子的她。 那时候华宁自己都不记得的经期都是魏浩初提醒她。 或许她潜意识想回到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才忍不住靠近魏浩初。 她现在很矛盾,一边是感性想靠近记忆里那个直率真诚的灵魂,一边是理性在提醒她眼前这个男人是威武大将军,让她这个“花瓶”公主远离他。 而魏浩初用毛巾擦干净了手,都没有得到华宁的回答。 在他看来,华宁变了许多,她以前很聪明,小小年纪就把他人的心思揣摩得透彻,但行事又很放肆不顾世俗。 但现在的华宁,会被礼制所束缚,连吃个饭都要按礼制一丝不苟地做到完美。 她现在的坐姿,恐怕宫里专教仪态的宫娥都做不到这样标准。 把自己绷得太紧了,行事谨慎不出差错。 看来这几年过得苦,不然也不会这么压抑自己。他有些心疼,想握住她的手,最后只是动了动手指,收住了自己的动作。 如果是以前,他说的话惹她不快了,她会直接指出来,而不是像现在,生了气都要藏起来,再礼貌地推远他。 华宁比以前更谨慎了,他也不能像之前随意,他不想再有早上那样的争执。 “华宁,在我面前就放松一点吧,我有做不好的地方你直接说,就算我们吵架,也不会影响我和承山,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嗯?” 华宁挑眉,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把自己的顾忌都猜出来了。 看他温顺得像只大金毛的样子,心想这个人一直都没变。 不不不,想想今早他在床上不听人话的样子,不要被男人说的迷惑了,要看他做的。 心思来回转弯,表面还是点头道:“好。” 在魏浩初眼里,就是华宁微微一笑,乖巧地答应了。 即便她现在处处克制,却还是愿意和自己纠缠在一起,他心想,自己在华宁心里还是有一点重量的。 不过还比不上许修竹就是了,她宁愿放弃他,都不想抛开许修竹。 他柔声问:“还吃虾吗?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吃的。” “吃,你少剥一点。”华宁毫不客气地使唤他剥虾,魏浩初也乐此不疲。 两人气氛融洽地用了午膳,歇会儿后华宁就准备再洗个澡。 华宁一向早起晚睡,中午再补个觉,虽然刚回庄子那会儿已经洗过一次,但初夏的京城已经热了起来,她想洗个澡再睡午觉。 魏浩初没缠着她,华宁洗完澡就看见他穿着单衣坐在榻上看一封信,眉头紧锁,脸色不太好看。 听见她出来的动静,魏浩初抬头,把信随手放在一边,迟疑了一会儿,砂纸仔细打磨过的嗓音挠得她心痒,他问:“华宁,你想看...吗?” 华宁笑了笑,也不知道魏浩初是感觉自己伤疤是有多丑,声音小得把“我的旧伤”全吞了。 “当然。” 她倒要看看这些疤能有多丑,还能丑出天际吗? 魏浩初动作犹豫,挣扎几次都没能完全把上半身露出来。 华宁看他目光里的不安,便单腿跪在榻上,把他按在靠背上,让他整个人都在自己和软榻围成的空间里。 她散开的头发有几缕落在他的肩上,距离近到她可以闻见他用的皂角是什么味道。 “魏浩初,你不想就算了,我想安慰你,但并不想让你把伤疤血淋淋地撕开给我看。” 肢体动作也能暗中表示她的心意,她主动接近,也是表示她并不在意他身上的疤。 魏浩初垂眸,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旧伤伤疤并不是他最在意的,他在意的、不想让华宁看到的,是受伤带来的后遗症。 今天华宁问他何苦和她一个眷养男宠的公主纠缠,最后还让他自己选择。 其实她眼中意气风发的威武大将军,有难以启齿的缺陷,足以让他从神坛跌落。 他根本没有选择权。 华宁太聪明了,从第一次相逢他们还没有认真交谈过,她就察觉自己有所隐瞒,第二次见面她就有了疏离的心思。 她早早察觉,让他只能把自己的缺陷提前暴露出来,祈求在旧情还没被猜忌消磨殆尽的时候,能获得她一丝怜悯。 华宁只见他闭眼,喉结微动,他便自己脱下了单衣,露出了上半身。 她也总算知道为什么魏浩初嫌丑了,他是瘢痕体质。 但比起增殖的伤口,吸引她注意的是锁骨上方,刺穿斜方肌的一个三菱形伤疤。这种伤口不易愈合,常常要缝线,但魏浩初肩上这个却没有缝合的痕迹。 还有一道伤疤,从肋下蔓延到小腹,把漂亮的腹肌斜分,甚至隐隐约约还有向下的趋势,她不禁猜想,这得从肋骨砍到大腿吧?光看疤痕就知道当时情势很凶险。 她没有着急问,只是低头亲了亲他肩上三菱形的伤疤,笑着说:“不丑,挺特别的。” 她确实是颜值派,但受伤毁容这样不可控的第三方因素从来都不会成为她嫌弃的原因。 “华宁,我...”魏浩初的话还没开始说,华宁便被菏泽一声惊呼给吸引了注意力。 “公主!陛下气病了!” 魏浩初明显听到华宁的呼吸都停止了一瞬,她眉头一皱,声音冷静,手却有些颤抖。 “菏泽,备马,我们马上回宫。” 他紧绷的身体懈了力道,无力地靠在软榻上,现在的气氛已经不适合说他的事情了。 不知道该庆幸自己可以晚一点暴露,还是该担忧日后隐瞒太久成为最大的忧患。 华宁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不等她开口,他自己先说:“你快回宫吧,不用管我。” 华宁“嗯”一声,匆忙换上骑装,像一阵风离开了水榭。 山庄主人有事离去,他也不想久留,换衣服的时候把行健喊了进来,没让他进华宁的厢房,只让他在走廊下候着。 “信怎么晚了两个月才送到我手上?” 行健略微思考,信上说老爷的姨娘冬月有孕,现在已经有五个月了,按理说三个月显怀了,他们两个月前就该收到这个消息。 他恭敬地回答:“少爷,是消息晚了。” “信是加急送来的,消息晚了是因为柳姨娘知道自己有孕后就把我们的人打发到外院了。” 这消息还是天热了,衣服薄了遮掩不住了才让他们知道了。 行健心中嗤笑柳姨娘把她肚子里不知性别的东西当宝,还担心他们家少爷对她下手。 他们家少爷光明磊落,才不屑用后院斗争的下作手段。 “...让厚德挑些东西送过去吧。” 看魏浩初走出来,行健跟在后面说:“少爷您何必呢,送了也会被人家丢掉,老爷也会怀疑您有不好的心思。” 他家少爷没这些肮脏的心思,他可得提醒着点,免得少爷平白被人污蔑。 魏浩初听了行健的话也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至少面子功夫要做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