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少年

    昏暗的宫殿里，燃着忽明忽暗的光。

    忽然传来的低沉男人的声音，惊飞了窗外几只休憩的蝙蝠。

    如恶魔般从地狱处传来。

    “大人。您有何吩咐。”殿阶下的女子单膝跪地，一手抵在胸前，低头恭敬行礼。

    “卡西亚，你当知道这几年来我待你不薄。”座上的男人终于讲话了。他的嗓音沙哑无比，恶魔的面色本就苍白，此刻他的面容却更胜一筹。

    卡西亚皱着眉看着座上的男人，大人的病好似越来越严重了。

    卡西亚知道，二十五年前，她的母亲，堕天使索娅为了生下她，被丢进了火湖烟消云散。卡西亚一半是恶魔一半是天使，两者的交界处，卡西亚也不知道怎么定位自己。三界，她是个例外。她从小就被当成怪胎长大。不过也因如此，她可以在天堂和地狱都穿梭自如，凭着她怪异的身份。

    半天使半魔鬼，她被称作“纳菲力姆”。

    她有天使的翅膀，也有恶魔的尾巴。也就意味着，天使和恶魔的力量，她都拥有。

    因此天使和恶魔这二十年来没少追杀她，都是座上这位大人抚养她长大，保护她到成年。

    她至今对这位大人几乎一无所知，他们尊称他为萨麦尔大人。

    “朗斯奴基之枪。我需要它，来号召他们。卡西亚，你愿意为了我，去天堂走一趟吗？”

    卡西亚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只要是萨麦尔大人说的，她都会去执行。

    “各位信徒，请接收神的指令，到天堂的门前来吧。”

    卡西亚看着门前拥挤的人潮，却几乎没有看到有人进去。正疑惑间，忽然，一朵云飘了过来，一阵无形的力牵扯着她往门前走去。

    忽然，周围的人透露出羡慕的，嫉妒的目光。不知所措间，之间一位女天使走上前来，对她说：“恭喜你，虔诚的信徒，你被选中了。请跟我来。”

    一道水质感一样的门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跨了过去，额间一阵灼热感。

    “是双翼？她是天使？”忽然，耳边的轰鸣声消失了，身边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群天使，正好奇地围着她看。

    “说不定是被遗落在人间的天使。”“那也太可怜了，总算回来了。”

    卡西亚转头看看，果然发现自己的翅膀露了出来。

    那领她进门的天使笑着走了过来：“我叫盖娜，神的旨意没错，只要你多沐浴在圣光下，你的气息就会和我们一样了。”

    卡西亚附和着笑了笑，她想着要是总被神之气灼烤着，她估计就要灰飞烟灭了。

    “既然你是天使，就不必接受圣水的洗礼了。和我来吧，选择你要跟从的天使。”

    卡西亚随着盖娜走了过去，只见圣堂中正坐着几位天使，他们的光芒更甚。见到到来的信徒，收回了耀眼的圣光，露出象征着权力的翅膀。

    大天使见到同为天使的她走了过来，眼神中充满期待。

    唯独角落里有一位天使，既不打开翅膀，也不释放光芒，银色的发丝在一堆亚麻色和金黄色中极为显眼，长到了腰间，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凝神，仿佛事不关己。

    别的天使前都有好几位信徒，而他的面前，空无一人。

    “那是沙利叶。”忽然，跟在卡西亚后面的一位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戳了戳她的胳膊，浅浅的酒窝勾勒出少女甜美的脸庞。“我叫苏莉，你好。”

    卡西亚礼貌地笑了笑，问道：“卡西亚。沙利叶...是哪位？”

    苏莉脸上摆出神秘的表情，悄悄道：“是年纪最小的大天使啦。才十八岁，还没有受到洗礼，看起来就像是少年。这么小就坐上了大天使的位置，受的是神的旨意，掌管的是月亮。”

    “那他为什么一个信徒也没有？”

    苏莉顿时收敛了笑容，阴恻恻道：“那是因为他长了一双邪眼，据说被他盯住了是个生物都不能动了，就像石头一样。还有，月亮，是储存死人灵魂的地方。不过，害怕他的人多，倾慕他的人也不少。”苏莉暧昧地朝她眨了眨眼。

    卡西亚感到些许怪异，眼前稚嫩的少年有着极其精致的容貌，白皙挺拔的鼻梁和长长的白色眼睫，活生生就像是她小时候想象中的天使模样。她有些好奇地走向前去，无视了苏莉的恐惧表情。

    沙利叶这般受人忌惮，也许跟着沙利叶，她所受到的束缚会少上很多。

    沙利叶似乎感觉到她的走近，眼睫动了动，没把眼睛睁开来，却仿佛盯紧了她的方位。淡淡道：“跟我来吧。”

    如此小的年纪，却一幅老成的样子，卡西亚有点想笑。

    跟着少年的步伐，卡西亚随着神廊走到了底。她没想到天堂还有没有圣光笼罩到的地方。

    “灵魂怕光。”少年轻轻地解释道，仿佛能听到她的心里话。

    走了进去，却发现里面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殿中星光璀璨，月亮在不远处悬挂着，仿佛近在咫尺。柔和的光洒向星辰，而细看，那些闪耀的星辰里又仿佛住着一个个的灵魂。

    “我的日子很枯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少年顿了顿，停在了一颗星辰前，默默道。

    “没关系，我很满意。”卡西亚微笑道。

    少年转过头来，似是惊讶，只是那闭着的眼睛却从未睁开。精致的面庞却仿佛在朦胧的月光下柔和一笑，道：“好。”

    卡西亚没等到少年的指令，只好四处闲逛。这里远比她想象中大得很。她逛了很久也没逛到底。每个星辰都是一个灵魂。她好奇地戳了戳，灵魂会和她对话，会告诉她生前的故事。

    忽然，当她戳到了一个昏暗的星辰时，仿佛被一阵巨大的吸力牵引住了，要把她吸到里面去。

    卡西亚连忙抽手，却发现抽不动。挣扎到浑身脱力，她只好不断地喊沙利叶，目光急切地搜寻少年的身影。

    少年找到了她的方位，急忙飞了过来。她看到，少年的翅膀，光彩夺目，与这象征着黑夜的地方不同，炽热的就像太阳。

    不好，她还没有适应，这般见到力量强的大天使的光芒，她会被灼伤的。

    她在昏迷前，仿佛和少年第一次对视了。失去意识前，她脑海中唯一的画面是，少年的眼睛，和他的头发一样，是银色的，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