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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踏实,又做了那个梦,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一个雪白的人影,胸前一大团血迹上插着一枝长长的利箭……长乐天,多宝宫的一处仙台。台上摆着一方矮几,一壶香茶。三人盘膝而坐,四周云蒸霞蔚,俱是缥缈岚云。多宝灵君是个胖乎乎的小老头,看着挺富态,笑呵呵的,眉毛胡子又白又长,就是没头发。按他痛心疾首的话说,修了一辈子道,一夕升天,高兴得过了火,穿过七重天的时候,飞得太快,头发起火,被燎得毛都不剩一根,原本,他也是很帅的!人不可貌相,别看老头儿的尊容不怎么养眼,但绝对是天宫的实力派。多宝灵君,顾名思义,就是宝贝多,这老头儿就一仙精,慧眼如炬,收集了不少法器。天上神仙,和人间一样,谁家还没个大事小情的,你今天吃错了丹,得赶紧消化吧,他明儿个丢了坐骑,得快点找吧……总而言之,只要有需要,多宝灵君都有求必应。于是,这老头儿在仙界的人缘可不要太好哟!其实,多宝灵君也知道,这些都是泛泛之交,他真正的最要紧的朋友,就是现在坐在面前这俩人:一个解羽清君,一个沧海真君,再没别人了。说起来,解羽清君算是他的发小,解羽是土生土长的神仙,他在天庭出生那天,正好是多宝灵君飞升那天,于是,多宝灵君就很不要脸地认为自己和解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发小,还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也不看看自己脸上的褶子比人家解羽的头发丝儿还多。而沧海君呢,是因为他的得道升仙沧海君帮了个大忙。多宝在下界修道修得极其辛苦,本应得道升仙,谁知管仙籍的童子贪玩了一下下,忘了在这人羽化时提上天庭,结果他仙没升成,直接去了地府。幸亏,沧海君路过,发现了异常,未及禀明帝君,直接去地府提人,拦住了正要往嘴里灌孟婆汤的他。这不是大恩是什么,是救命之恩啊!此刻的多宝灵君眼睛瞪得溜圆,活像一只多宝鱼。“找着了?芝华,找着了?”解羽点点头,清纯无害的长睫毛抖了抖,“嗯,沧海已把他领了回来,原身还是只鹿,长相变了些,只是,他一点儿都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了。”多宝捋了捋胡须,“要我说啊,忘了最好,记得那些做什么,还想他再死一次么?”沉默了短暂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当年芝华去的时候,被剥掉了九彩鹿皮,魂魄也因此而四散,按理说,即便转生,没有了鹿皮,他也活不成啊?”沧海眸中映着落霞纷飞,本是光彩夺目,在他眼中却别有一番凄然。“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多宝,你可有法子。”多宝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线编织的袋子,缎面上缀满了八宝琉璃珠,这个宝物名唤“灌疏袋”,是用带山之上灌疏兽的兽皮所制,可以辟火,可纳万物,多宝灵君的宝贝就统统装在这里面。多宝伸出手去,“灌疏袋”迎风而长,成麻袋大小,他撑开口,伸手三掏两掏,取出一面宝镜。这宝镜是柄双面镜,像女子揽妆自照的小铜镜,只有手掌长短,镜沿饰以古朴花纹,手柄上雕着数枝缠丝莲,莲瓣之中两个极小的字,“空水”。多宝抚着平滑的镜面,缓缓道,“此镜照不见人影,却能望前世今生。但毕竟不是宝镜星君的“临风月华镜”,只能望见前后五百年,还必须要有灵介,你可有……”沧海自怀中取出一物,交给多宝,是他悄悄自鸣呦的包袱中取来的一件衣衫。多宝一手持镜,一手施法,不多时,一缕似有若无的白烟自衣服上腾起,缓缓飘向空水镜,快到镜面之时,镜面突起漩涡,将烟雾尽数吸去。不一会儿,漩涡一圈一圈扩大,散去,直到微波不兴,平如静水。然后,有影像自镜中显现,正是鹿杰夫妇怀里抱着只小鹿,跪在妖帝应龙面前,镜中无声,只能依靠动作判断,他们在向妖帝乞求着什么,良久之后,妖帝最终答应,结了法阵……之后,便是鸣呦这四百多年来无忧无虑的生活,春日,卧于山坡草丛,闭目微笑浅睡;夏日,奔于山涧溪水,追逐日升日落;秋日,伏于碧海之滨,望紫修花瓣凋零;冬日,则裹成一团毛球,在漫天风雪中滚来滚去。当然,这期间还有他经常生病的场景,匍匐榻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镜面重归一池静水,幽幽闪着微光。多宝道,“原来是妖帝应龙的幻光术,将他爹娘的修为织在了他身上,看情形,他应该是不知道的。”解羽的眼睛很亮,似乎蒙了一层浅浅的水雾,他哽着嗓子道,“芝华他……很可怜……”多宝看向沧海,“沧海君,你准备怎么办?”沧海的目光清冷如水,淡淡扫过天际瑞彩遥光,“我会用聚灵术护持他魂魄不散,找到他的九彩鹿皮,然后,送他回妖界,过回无忧无虑的日子。”再然后,便不复相见,生生世世!茶冷香散,仙台之上一时静默无声。沧海平静的面容之下,胸间翻涌着滚滚波涛,蹒跚而过的岁月流光使劲拍打撞击着他的胸膛肺腑,找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站在他面前。既希望他忘记,又盼着他想起,算了,还是千千万万莫要想起,继续好好地做他的鹿鸣呦,曾经深深爱过的那个人已死在五百年前的东逝河畔,再也回不来了!你真傻,以为自己承担了一切罪责,魂飞魄散了,我就会感激你么?还是以为世间没有了你,我就会忘了你,你个彻头彻尾地自以为是的笨蛋!……一枝枝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之音,追逐着他们,他不停地奔跑,在山涧草地纵跃腾挪,他姿态优美,四蹄高高扬起,纵起的瞬间看到山峦叠嶂,云雾缠绕。背上湿湿的,热热的,是什么染红了他的皮毛,他回过优美的颈项,背上的人低垂着头无声无息,一枝长箭贯心而过,箭镞从后心穿出闪着银亮的光……鸣呦猛地一个颤栗,睁开眼睛,出了一头虚汗,梦里的场景让他害怕,胸腔里“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他眨了眨,在软枕上蹭了蹭,蹭掉眼角迸出的水光,又闭上眼睛,轻轻地吁了口气,两臂抱着肩膀,团得更紧。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落地极轻,在门口顿了顿才走进来。鸣呦已知来人是谁,背对着门口侧躺着,仍旧没动。那人迟疑了一下,坐在床沿上,不一会儿,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抚摸住他柔软的头发。掌心里的头发很软很滑,须臾间,沧海感觉床榻上的人会像很久之前那样,突然翻转过来,吓他一跳,然后调皮地勾起唇角,吊起眉梢。可是,过了很久,被子里的人仍然一动未动,黑发从指缝滑落,沧海缓缓站起来,又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