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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中。倒不像现在,开口闭口一个“老师”一个“您”,该端起笑脸的时候也绝不含糊,眉眼弯弯的,好像想起姜辙身份的不是她,好像记得前尘往事的也不是她。 六年了,又恰巧是一个人成长塑三观的六年,陈似锦发生再大的变化,姜辙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只是,他在怀念记忆中的那位小姑娘的时候,偶尔间也会想想以前的陈似锦。 陈似锦的脸上如姜辙所想般,挂着不失礼的微笑:“人总是会变的嘛,老师不也变了许多?” “的确。”姜辙莫名地生出了一番嗟叹,听得陈似锦心惊rou跳,只觉眼前的姜辙是被人魂穿了,不知被哪个幸运的白白拣了这副好皮囊。 陈似锦把成绩登记好,仍旧把作业给整理清楚了,提醒姜辙:“半个小时。” 姜辙扫了眼电脑显示屏下方的时间,说:“你在这儿看书吧,凑个半个小时,我帮你写一个小时,这样你就可以挣十五元了。” “啊,不用了。”陈似锦说,“老师,我还要去奶茶店打工。” “是为了去卖画吧?”姜辙如墨般的眼睛隐在无框的眼镜中,看上去古井无波的,但无端让陈似锦生出几分胆寒,“我都能在那里遇到你,你就不怕同学撞见你在那儿卖画?我猜,你的同学,包括你的室友都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吧?” 陈似锦的右手食指又下意识地曲了起来,垂在身侧,姜辙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了过去,大约以为这只是个小动作,没有怎么在意。 “你到时候该怎么和同学说,一幅不怎么样的画,被你卖到两千,还是打折后的价格?”姜辙说,“学校的流言有多可怕你应该是清楚的。” 陈似锦的忍功其实也没有这么好,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说:“我何必管他们的看法。” “倘若你不在意,又何必在看到我的时候面露尴尬?”姜辙几乎不用思索就提出了诘难,“又何必在我承诺不外传后如释负重?” 陈似锦觉得姜辙踩起人的痛处来当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我需要卖画的钱。”陈似锦第一次和姜辙这样毫不掩饰地说,“至于其他的,老师不需要担心,流言什么的和钱比起来,根本就不值得相提并论。” 姜辙顿了一下,说:“你说你拿到了赔偿。” “对,拿到了。”陈似锦微微一笑,不再回避,直视着姜辙,就这样坦然地把伤口撕裂开,给他看,“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家的律师好厉害,反过来让我们赔了四百万。懂吗?我们把赔偿的两百万还给你们家,还欠你们家两百万。老师,你觉得以我们家的财力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还清 这笔钱?” ☆、我从未忘却的(一) 在六年前的秋末,杭城的街道飘满了仍旧浸染着绿意的梧桐叶,环卫工人拿着粗大的扫帚疲惫地扫着落叶,边上总有飞驰的车轮碾过马路,毫不避及落叶和人。 头回进城的陈似锦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情形,一颗紧皱在一起的心已经了悟到了大城市的冷漠。她收回目光,眼神哀切,可是在深处仍然有一簇火焰燃着,殷殷切切地望着对坐的几位身着警服的人,或许是眼神太过guntang,让一双男女齐齐转开眼睛。 陈似锦的边上坐着的是她的mama,一个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怎么进过城市的农村妇女。她捂着脸,低低的抽泣声从警察空降到他们家开始就没有停过,此时嗓子已哭哑了,哭泣却不是想停就可以停的。 两个人俱是朴素的打扮,让女警也不得不承认,在国家承诺2020年奔向全面小康的现代,城乡差距依然这样大。她细细地打量着这对母女,生活已经在她们身上雕琢下了抹不去的痕迹,尤其是眼前的小姑娘,女警总是不由自主地把她和自己家里那位小祖宗比较,实在难以想象原来这个时代的孩子也能这样朴素乖巧。 警车往二环以内开去,街道是越来越繁荣了,数不清的车子在路上奔驰,当真可以称作宝马雕车香满路了。可好在,前头还有一辆警车在开道,两辆车都乌拉乌拉地响作一片,闲杂的车子都很自觉地避开了,一路疾驰而去,不一时就到了地点。 外圈围着的人已经散了一半,偌大的场景,矛盾的冲突点,向来是新闻媒体的蜂拥之地,可偏偏今日,半台摄影机也看不见。陈似锦扶着mama下了警车,胆小的中年妇女在下车的那一刻已经软到在了陈似锦的怀里,她的身体几乎都沉甸甸地倚在瘦弱的女儿的身上,一双手无助地揪着女儿的衣领,哑着嗓子说:“你爸爸,你爸爸……” 陈似锦两手勉强扶住了mama的肩膀,有些吃力地说:“没事,妈,爸爸不会有事的,警察叔叔啊,消防员都在这儿,爸爸不会有事的。” 女警带着她们走进了人群中,本来打算离去的人止住了步子,纷纷驻足好奇地看着这对母女,不用费什么力气就知道中场休息已过,下半场戏即将开演。 他们留下了,却也自觉地把路分开,陈似锦可以看到横七竖八停着的警车,消防车,私家车,已经站在黄色围带里一簇簇的人。 场地里有一瞬非常的安静,在安静中渗透的是不安。 “上楼,楼房还没有完工,电梯还不能用,你们需要爬十层。”女警匆匆地把她们引进楼。 在穿过半大广场的时候,陈似锦抬头看了眼这栋办公楼,听说出钱建造它的是嘉程——杭城中最大的影视公司。如今尚未竣工,往上的几层还有钢筋水泥露在外头,唯有底下一层镶上了墙砖,装上了玻璃转门,铺了大理石的地板,初初显出落成时它身后代表的显贵。 陈似锦的父亲就站在楼顶,孤零零的身影,头顶的乌云都比他能吸引人的眼球。黑沉沉的,让陈似锦想起刚刚学的一首诗“黑云压城城欲摧”。 语文老师在课上唾沫飞扬地赏析这首诗,说这句话把敌军人马众多,来势凶猛,以及交战双方力量悬殊,守军将士处境艰难等情景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只是,幸运的李贺有下一句“甲光向日金鳞开”,而那个男人终于被黑云压断了脊梁。 他提着粗哑的嗓子在楼顶高声呼喊着什么,底下的警察头儿拿着对讲机暴怒地说:“不要刺激他,安抚!安抚!听到没有?他老婆孩子都来了,看到亲人就好了,你们别乱说话!” 围观的人交头接耳,声音不低,陈似锦走得不远,她轻易地听清楚他们说的是“这个人不会跳”。 “不就是为了几块钱吗?以为警察来了能帮自己做主,怎么可能会跳?” “就是就是,要跳早跳了,哪里能撑到警察把老婆孩子都找来了?” 诸如此语,随口一注,上下嘴皮一碰,漫不经心地闲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