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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街上多是高门大户,店铺都是有规制的,也不得高声喧哗。而今日要逛的便是富人和新贵各占一半的朱雀大街。 整条朱雀大街约莫有五里地,街道两旁皆是等高的店堂铺面,清一色的青砖灰瓦大屋比邻而立,墙砖上的砖雕彩绘倒是各有不同,顶上是沉木为底金粉刻字的招牌,明灿灿的亮眼。一路行来,布庄衣铺、粮店rou铺、酒楼食肆、茶坊棋室、医馆药铺等等不一而足,直教人眼花缭乱。 沿街有许多条小巷,左拐右拐贯通百姓民宅,故而朱雀大街也是京城四大街中最热闹的地方。 许多锦衣华服的人聚在人群中,要么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要么便是哪家出来采买的管家,挤在运了菜蔬的牛车前挑拣——冬日里菜蔬少,非京城大户用不起京郊温泉谷产出的新鲜果蔬。此时已过清明,刚从地里摘下的果蔬都水灵灵的,十分讨喜。 正是清晨,许多小食摊都是子时收摊,四更天左右便要挑着担子来卖。路边全是天南海北各种各样的小吃食,豆腐脑啊、炸年糕啊……鲜香诱人。虽早起用过了早膳,却还是想要吃点儿什么才心甘。 在一个干净的摊位前坐下,老板娘见几人衣着华丽定是贵人,赶紧舀水净了手,拿着一块薄薄木板笑眯眯走上前,“几位贵人要点些什么?俺这有馄炖面条胡辣汤,还有油条和卤煮火烧。不是我自吹,保管这条街上最好吃的就是俺家了。” 承熹几人只是笑,看了看那薄木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吃食和价格,各自喊了一碗五谷馄饨。 做这小本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留住回头客,故而这馄炖各个皮薄馅大,guntang的汤汁舀进碗中,蒸气袅袅,其香更诱人。一碗馄炖中统共有三种颜色的皮,事先炒过的馅料鲜香,轻轻一咬渗入里头的汤汁流入口中,叫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见江俨和重润带着几个侍卫站在一块儿,承熹怎么舍得让他干站着等?自掏腰包叫那老板娘给几个侍卫一人一碗端上去,几个侍卫受宠若惊。 只有承熹自己知道这表面上是心善之举,她真正心疼的也只有江俨一人。只是此时有明珠和重润两个跟着,不好单独喊他坐下,只能委屈他站着了。 江俨唇角微扬,接过一碗馄炖取过筷子就吃,也顾不得烫,只想趁热把这碗馄饨通通吃进肚,连一滴汤汁都别剩下。 * 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南走,便见一处空旷之地,这街道有十余丈宽,许多杂技艺人占着这块地方,赶趁着大清早在这处表演杂伎,若有路过的人看得顺畅便能得俩赏钱。 先前这片本是个菜市,这群杂技艺人挡了人家做生意的地,两方还闹过不少争执。官府衙役来撵了两回,也赶不走。索性把菜市换了个地,专门圈出这块地给杂技艺人表演用,起了个名儿叫“百戏区”。 这些艺人各有这一手精妙绝活。其中年轻人占少数,大多都是有些年纪的汉子,想来是已成家立业,不想跟着杂技班子东奔西走四处去演,这才在此处来讨赏钱的。 只是无利不起早,起得早的都是要去谋活计的人,故而乐于驻足观看的人少得可怜,往往一个艺人旁边只有三五个人在看,叫好声也稀稀落落的。 虽只有三五人在看,那些艺人却一点不敷衍。大清早这天儿有些凉,却各个顶着一脑门子热汗,演得十分卖力。 顶缸、蹬伞、滚灯那些虽异常惊险,可看了许多年也有些腻了;吐火吞剑一类的看得人心惊rou跳,连自小舞刀弄枪的重润也不喜欢;傀儡戏也是看过许多次的旧玩意了。 几人便一路往里行,见有一处挂着个牌子,写着“古彩戏法”四字,只有三四个小孩子围着,时不时传出一阵惊叹,几人便过去了那处。 这古彩戏法寻常难得见,前朝皇宫之中本有专门给贵人表演戏法的班子,无中生有有又生无,自是人人称奇。只是后有御史见了此种绝活,面上惊疑不定,因为看不懂里头名堂,愣是咬定了说此乃邪诡之术。 前朝那皇帝闻得此言心下不喜,暗骂这御史脑子迂腐。只是沾了这“邪诡”二字终究不怎么好听。此后这戏法便慢慢淡出了宫中,只在民间表演。 此时在这块场地上表演戏法的是个笑眯眯的小老头儿,身量高却清癯如鹤,穿着一身宽阔靛青大褂,三寸长的白须和满头银发都拾掇得整整齐齐,精神矍铄。 他那一双手更是精妙,明明这一刻手中拿着的还是一顶小帽,眨眼那小帽就不知何处去了,便成了一块雪白绢帕。老头儿又将那雪白绢帕团吧团吧攥入手中,噌一下那绢帕不见了,眼前一花便飞出一只彩色尾巴的绿鹦鹉,叽叽喳喳跳到了老头儿肩膀上,怪腔怪调地吆喝:“娶媳妇,娶媳妇!” 几个小孩惊叫连连,承熹和明珠、重润几人都忍俊不禁,江俨却大惊失色。待这一场表演完了,连忙上前把那白发老头儿揽到一边,瞪着眼睛压低声音问道:“祖父哎,您怎么在这儿啊?” 原来此人正是江俨的祖父——江守誉江老头儿。江老头儿笑得双眼只剩了一条缝,被江俨挡住了便踮着脚往后边不明所以的三个姑娘里头瞅,口中振振有词:“我来看看俨儿将来的媳妇啊!” 江俨一怔,猛然想到自己前两日寄了一封家书,问了问江夫人和小妹这京城中哪里有合适女子游玩的地方? 江夫人接了信一看,登时喜不自胜,嘴角咧到了耳根——儿子都要问这些了,自然是已经把人追到手了。笑眯眯写道:“清晨可去京郊的小台山踏青,漫山遍野的小野花做成花束好看极了,保管人姑娘喜欢;晌午去清风酒楼吃饭,那儿的菜最好吃啦,还有专门的百年好合夫妻宴,吉利又划算。” “下午可以去南面的月老庙求个姻缘签,那地儿特别邪乎,无论谁去求都保准是上上签;晚上的夜市也十分热闹,城西有棵三生树,许多年轻小妇人都跟着相公去那儿许愿呢……” 收到回信的江俨一脸懵逼,公主带着重润郡主去这些地方有何用?他看不明白,便没当回事。 想到方才那鹦鹉嘴里蹦出来的“娶媳妇”,江俨不由打了个寒噤,一时恍悟:定是家人都以为他和公主要出宫同行游玩了。 当下苦笑不得,又怕公主听了那声“媳妇”生气,连忙把祖父拉远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哪来的媳妇?祖父你可别乱讲,这是公主!” 承熹见江俨神情有异,似乎和这白发老者熟识,便丢下明珠和重润走上前问他怎么了,江俨尴尬解释道:“这位……是我的祖父……”绝口不提什么媳妇的事。 ——江俨的……祖父?承熹一怔,当下只觉手脚无措,一向的淡然都不复存在。她都还没做好丁点准备,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