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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盼望自己早日西去。 心里想着,如若早早地死了,便有足够的理由怯懦。 待到她终于真的嫁给了那个人,他也在想,甚好,他也终于能彻底解脱了自己。 瘟疫爆发时,他便趁机抛下了杜白,一个人逃离开去。这幅落魄的模样,有自己一个人看见就够了,何必还要再拖累一个。 在抵达南疆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能活到那一天。 不过大抵也差不多只能活到那时候了。 可惜老天也不知是故意折磨他,还是怜悯他,竟让他在此时,再一次遇见了佘素。 佘先生看起来又回到了过去的模样,回到了遇见白洛之前的模样。 周冶看见他那一刻,只觉得,大概是得救了。 一切在他人面前难于启齿的话,都能够与佘素说。 重逢那日,佘素陪他饮酒一整夜,两人攀谈到天明,只是他依旧固执,始终郁结于心。 借着微弱的晨光,他颓丧地对佘素道:“走不出去了。这一辈子,大抵都走不出去了。” 彼时佘素只是淡淡一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走不出去的。” 他一向敬重佘素,但那句话,他那时并不信。 直到那一日,听闻她来了南疆,而他专注于手中事情,并未分半丝心神去在意。随后他便楞住,心想:原来,已经过去了。 这一生还能再见到她,真是极好。 第135章 番外:月色很美—宁扶胤 十四岁那一年, 宁扶胤成为当朝历史上最为年轻的一位皇帝。 坐上龙椅那一刻,他想,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作呕的位置。 宁扶胤的父亲,是一位极好的国君,也是一位极差的父亲。至于母亲——是极好的莫家嫡女,也是极差的母亲。 皇兄们是极好的皇子, 却是极差的哥哥——遇见宁扶清之前,他曾这般想。 宁扶胤幼时, 是一个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性子,而他的母亲也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父亲更是如此, 因此连宫中下贱的奴婢们, 也敢站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那时他方才五岁,某一日因肚子太饿去御膳房要吃食, 便遭受小太监欺负,中途宁扶升与宁扶眠都曾经过,也俱视而不见。 待到小太监终于走了,他便躲到草丛中去哭。哭得昏天黑地,忽见一束光明, 回头一看, 便看见那位天神般的哥哥。 宁扶清手中执剑, 似是方才习武归来,满身都是汗水。他蹲下身来,冲宁扶胤伸出手, 问道:“饿吗?” 那是宁扶胤这些年来,听见过的最温和的声音。 他满脸泪痕,试探地、怯弱地,点了点头。 宁扶清轻轻一笑,抬了抬手道:“来,我带你去吃东西。” 牵住那只布满茧子的粗粝大手,宁扶胤有些恍惚地想,听闻这位哥哥冷心冷面,待人虽温和有礼却极致疏离,也从来没有人见他笑过,可此刻,他分明笑得这样好看。 于是他问:“皇……皇兄你,为什么要来搭理我?” 宁扶清停下脚步,回身看他,摸了摸他的头,答道:“因为你还小,需要有人保护。” 宁扶胤怔怔地望着这位不到十岁的少年,脱口而出道:“可皇兄您……” “也还小”三个字,无论如何无法出口,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位皇兄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宁扶清却好似已经看穿他的想法,笑答:“正是因为皇兄没有人保护,才更深切地知道,你需要保护。” 彼时,宁扶胤还不太能听明白这句话,但他就是莫名,觉得心中十分苦涩。 他的母亲曾告诉他,要想不受欺负,就要自己变得强大,只要有一日他还如此弱小,就有一日,活该受欺负。 从来没有人说过,在这个年龄的他,是需要有人保护的。 自那以后,宁扶清时常去看望他,偶尔会亲自教导他剑术。他一向学得很认真,因为他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保护皇兄。 宁扶胤十岁那年,宁扶清被父皇派去了南疆。 大家都说父皇最是器重宁扶清,可他总是觉得,父皇待宁扶清太为严苛,严苛得,让人不解。那时他才明白,原来父皇心中,早已视宁扶清为储君。 可那个位置,实在太危险。 小小年纪的他,尚且只知道那个位置危险,却不知为何危险。 直到两年之后,皇兄归来,他也已经学会了分析朝局。他晓得,那个位置不仅仅是各位皇兄觊觎,还有他们的家族,也十分觊觎。 于是他想,不如他替皇兄承担了这份危险罢。 皇兄能够做到的事情,他一定也可以做到。 他假意迎合母亲,随后偷偷将母亲与那位熹妃做好的罪证统统毁掉,换上了自己做好的那一份。 因为母亲们想要皇兄死,而他,只想要皇兄离开皇宫。 查明已经谋逆,与意图谋逆,两个罪名之间,有着天囊之别。 再后来,他如愿以偿地坐上了皇位,也继承了父皇与皇兄的意志,势必要将那几个家族斩草除根。 于是他召姜含雨入京。 宁扶胤知道,自己的目的一直以来都十分明确。不论用何种手段,他都一定要铲除这几个家族,届时,再将这个位置,物归原主。 只是,中途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他与姜含雨,一直以来互相设防。两人十分明确彼此的目的,也知晓对方对自己毫无信任,利用起来时,也毫不避讳。 也不知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莫名地,会心疼这个女子。 他想,这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子能够在姜家占据那般地位,一定,是如皇兄一般早慧的人。 而且因她是个女子,势必会比皇兄走得更加艰难。 自有了这般想法,再与她有所冲突时,他便不由自主地,偏袒了她。 那日他下意识地透露了皇兄平反的计划,却又在知晓她竟跑去求皇兄时怒不可遏。 连他自己也搞不清,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许是听到了自己震怒的消息,她很快便返回,看模样,似乎是哭过了。 他的心突然就如同被蜜蜂蛰了一下,疼得要蜷缩起来。 她问:“你这样,是不是只因为看着我受折磨,觉得有趣?” 他想,此时若是心软半分,便有可能打破皇兄的计划,于是他梗着脖子,冷硬地答道:“见你可怜,便施舍几句,未想你竟能那般不知廉耻。” 那一瞬间,她就如同失了灵魂的提偶,好半晌,都没能说出半个字。 许久,她猛然将头上的发簪扯下来扔给他,决绝道:“我姜含雨,从来不需要别人怜悯。尤其,是你的怜悯。” 他冷笑,“那你此番去找皇兄,不是求他怜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