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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危,便一直留在苏安城中。她想着等到杜白了了瘟疫的事情,便能随周冶一起去,如此这般,让周冶等一等也好。 可她未曾想到两人会就这样突然消失。 “现在四处都是难民,他们两个人,一个病秧子,另一个在武艺上也是个半吊子,若是就这样走失,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 她心中很是慌张,捏着信纸的两根手指好似不是自己的,竟全无知觉。 当初若不是因为担心她,周冶此时想必早已寻好了安身之处,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下落不明。 自打遇见她,周冶似乎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病是一日比一日重,话也是一日比一日少。 想一想,她已经许久不曾听见周冶的唠叨声了。 可往常她还觉得烦,总希望他能少唠叨两句。 如今……如今若是能再听见他一句唠叨,那该有多好…… 苍叶见她两眼空洞,担心她忧思过重,连忙夺过她手中信纸,笨拙地抱起趴在她腿边的沈颜,将她扶坐在院中石凳上。 怀中沈颜似乎有什么感应,嘴一瘪便是要哭的模样。他连忙抱着孩子摇了摇,正待要看看沈如茵的情况,却听她轻声道:“我就这么一直欠着他,到死都还不清了。” 他自是明白沈如茵在说谁,当即劝道:“此事不能怪姑娘。” 沈如茵面上没什么反应,苍叶向来嘴拙,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便请嬷嬷将沈如茵扶进房中休息。 她躺在床上望着帐顶,觉得那白花花的一片刺眼得紧,可不知为何,她的眼睛就是转不动。 怔怔地看到没了知觉,眼前一黑便沉沉睡过去。 再醒来时天还未亮,她觉得肚内空空,便想去寻些吃食。刚出房门,就听得沈颜的哭声传入耳朵。 那哭声断断续续,十分微弱,想来是哭得没有力气了。 她一边迟钝地想着苍叶去了何处,一边循声过去。 一路寻到嬷嬷的屋子,沈颜的哭声愈来愈响。 她顿了顿,疑惑地推开房门,走了两步便看见嬷嬷背对她躺在床上,沈颜在床内侧,正趴在嬷嬷身上看着她哭。 嬷嬷的背影僵直,脖子上的肌肤瘆白。 沈颜一边哭一边摇着嬷嬷的身体,那身体却如死物一般僵硬纹丝不动。 但她未曾注意到这点异常,只心想着许是嬷嬷睡得太沉,没听见沈颜的哭声,便快步走过去欲将沈颜抱起。 就在手触及嬷嬷身体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如冰柱子似的僵住。 ——嬷嬷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后脑勺好似有无数小虫爬过,她感到脊背森森,平出一身冷汗,连忙伸手一把将沈颜捞在怀中。 沈颜抱住她的脖子,小手冰凉,却忽然不再哭,只是乖巧地将头伏在她脖子旁,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她却在这诡异的安静气氛中害怕得发抖。 嬷嬷去了。 去得悄无声息。 但现在这偌大的菜园子此刻只有她和沈颜两个人,她该怎么办? 正百般犹豫,忽然听见苍叶唤她的声音。 仿若溺水之人在濒死的最后一刻揪住浮木,她逃也似地跑出了嬷嬷的屋子,看见苍叶站在院子中央。 苍叶面色沉冷,看向她的眼神中埋着深深担忧,未消散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而微弱。 她的步子于是就那样堪堪停住。 这叫什么。 就连一刻喘息的机会也不给她么? 身后是死去的嬷嬷,身前是未知的消息。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逃向哪一个。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无数猜测。 苍叶他要说什么?是关于杜白与周冶的噩耗,还是别的? 此刻她甚至自私地希望那个消息与她无关,与她身边的人无关,即便那消息是留朱或者死了很多百姓,她也不那么在乎了。 可老天爷似乎总喜欢在人最害怕的时候再补上一刀。 因为下一刻,她看见了从门外走进来的胭影,美丽精致的一张脸上,带着与苍叶如出一辙的担忧。 第90章 诀别 月色苍凉, 院中一只不起眼的小虫悄无声息地了结了这一世。 茫茫人海中,也不知是谁, 被上天选中,成为下一个即将赴上黄泉的人。 胭影余光掠过苍叶,率先开口道:“姑娘,南方连日大雨, 堤坝决堤,洪水波及南疆数十个县城, 阁主领着将士前去抗洪,被卷入水流,现在——生死不明。” 她低头不敢看沈如茵的表情, 抱拳道:“阁内乱成一锅粥, 属下还需回去处理事宜,请姑娘务必珍重。” 说罢, 她转身时对苍叶使了一个眼色,几个飞跃消失在夜色中。 苍叶看着孤零零站在门前的沈如茵,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消息,还该不该开口。 “苍叶,”沈如茵抱着小面团, 一步一步朝苍叶走来, “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她面色轻松, 甚至扬起了嘴角。苍叶在她的眼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眼前这具身体里面,仿佛已经没了灵魂。 她这副模样, 比大哭大闹更让他忧心,不由张嘴嗫嚅一声:“姑娘……” “是什么?” 她语气淡淡,仿佛在问早晨吃什么。 苍叶看着她手中的沈颜,觉得那双手臂似乎连这个小小孩童的重量也已经承受不起,便伸手去将孩子抱过来。 沈如茵的手轻轻一松,好似若非他及时抱住,这孩子便要从她手中掉下去。 “姑娘,”他低头拍着孩子的脊背,假装不去看她,“宋煜一个人进京了,现在,大概快要抵达宫门。” 沈如茵死水一般的心里终于漾起了一丝波澜,开始迟钝地周转起来。 “他要去干什么?” “大概是……” “等等!”她截断苍叶的话,忽然想起宋煜曾经向她许诺,会亲手将宋家的罪状呈上京城。 可他现在呈上去,无疑是在送死! “拦住他!”她的身子先于思考行动,慌忙跑至门口,忽然身体轻重失衡,她被门槛绊倒,狠狠砸在了地上。 脑门磕在yingying的青石板上,将她瞬间敲得清醒了些。 苍叶连忙将她扶起来,眼中全是忧虑。 她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想到什么地问起:“胭影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 听见回答,沈如茵未出声。她在想,不论宋煜对胭影是否真心,胭影大概是陷进去了。 其实早在当初众人聚在华阳阁内时,她便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了。 胭影若是能对西隆动心,便不会这么多年还在耗着。而她那样凌厉又一根筋的性子,大概正会被宋煜那般心思多变又厚脸皮的人磨得圆润。 可如今怎么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