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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腰间钱袋内取出一小串钱捏在手中,又看了看杯中水,抬手端起,一饮而尽。他将钱放在桌上,转身来到马匹旁,解下了缰绳,与明珠翻身上马,朝两位老人拱手作别,一夹马腹,奔回建昌。店家看着两人身后的滚滚烟沉叹息不语,小孙女上前收钱,大吃一惊,连声呼道:“爷爷爷爷,那客官给多了,这可怎么办呀。”老头儿也吃了一惊,看着孙女手中近三十文钱,颤巍巍站起身,看看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剩下的客人。那客人也是一脸惊讶,很快又镇定下来,盯着地上的马蹄印喃喃道:“殷州来的。”他身旁的随从抬头看了看天色,催促道:“大人,上路吧,再迟怕那位要怪罪。”罗衣老人轻叹道:“走罢,那位才是大人,得罪不起。”闻静思没有即刻回客栈,而是在城郊的一个村子里停下了马,寻到几个村夫证实了罗衣老人的话,才返回城内。他与明珠到客栈时,正是晌午时分,吴三郎路途远赶不回来,吴四郎已经在房内等候许久。三人洗净手脸,唤来店伴点了四个热菜,一样是清蒸鲈鱼,一样是糖醋排骨,一样是腊rou野山菌,一样是青菜豆腐。城中的普通人家吃水紧张,蔬菜瓜果更是未长成就已旱死,市集上的新鲜蔬果难得一见,价格更是比往常要贵上十倍不止。闻静思虽如实付账,而那一碟青菜豆腐端上桌来,仍是不足平常一份的量。这一顿饭荤多素少,吃得闻静思大感油腻,十分不惯,幸好茶水比城外茶铺适口,才将一碗饭吃得干净。午饭过后,吴四郎坐在桌旁,将打听到的事一一报上来。他在昌南逃荒来的百姓口中证实了巫觋献童确有其事,端午献童之后一个月果真下了雨,幸好这事县令设法禁了口,才没在禹州传开,闹得争相效仿。建昌几个相邻的县,因为有湘子江,吃水并不算困难,百余里之外的城镇,每年最困难的时候,都要花费许多银两来请各方道士布坛做法,求天降雨。因而有些宵小之徒滥竽充数混在里面,装模作样骗得好吃好喝。对于这些人,县令不抓则法理上说不过去,抓了又无法面对百姓的愚昧责难,真是难以两全。禹州最北的几个城镇,逃荒至建昌的人十分少,吴四郎在人牙子市场寻到几个壮年男子,问了情况才得知,从四五年前开始,每年殷州和云州都会派遣车马押送粮食布匹给偏远的城镇,数量虽不多,却能解一时之温饱。吴四郎细问之下,那劳力才道,县令曾透露过这些救济是三皇子额外下拨的。闻静思听到此处,恍然大悟道:“难怪我翻看户部账册时,这几年都会有一笔万余两的款目写着宁王恩赐,却不知流向何方,原来是换成物资救济百姓了。”吴四郎道:“这事似乎不止宁王爷一人做的,那壮丁还说……”他看了看自家公子面露疑惑,才继续道:“偏远的城镇要挽留私塾先生十分困难,若是秀才愿意教书,每个月能在县衙里领取一百五十文的束脩贴补,城中医馆里声望高的大夫更是能领取二百文的贴补。据那壮丁所言,这两笔款子是……是算在公子头上的。”闻静思这一惊可不小,反复确认道:“他真的这样说?你可有听错?”吴四郎摇头道:“我一开始也不信,可那壮丁连公子名讳都说得一字不差,便不由我不信了。”闻静思喃喃道:“这事做得十分周到,可这并非我之义举啊。”忽见明珠微微笑着看过来,心中一动,张口便道:“难道是宁王假借我名义所为?”明珠见他猜出,笑着点头应道:“这事的确是王爷有意为之,是何缘故,我想公子应该明白。”闻静思再不解世事,听他这样说,也明白的一清二楚。萧韫曦之心与自己此行的目的有何差别,皆是为他人施恩惠,广行善,扬美名,立丰碑。只是自己才为他走出第一步,萧韫曦已为己走过四五年,心中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两相交加,逼得泪盈于眶。“我未曾给王爷献过一计半策,他如此待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明珠见他情露于外,柔和俊美的五官更添三分动人,二分醉魂,一分惊心,不由和声开导:“王爷看重的不是公子的出谋划策,而是公子的真心相交。”闻静思低低“嗯”了一声,心中暗道:“我与他相交何止是真心真意,若说愿为他出生入死也绝无半分假。”傍晚时分,吴三郎带着个人回到客栈,两人脚步轻快,一前一后上了楼,来到闻静思房门前,叩门入内。明珠坐在窗前闭目打坐,闻静思捏着笔对照面前的地图书写行记,吴四郎在一旁一边磨墨,一边歪头去看,见到三郎身后之人登时睁大了眼。闻静思却欣喜道:“阿迟,是你!”雁迟一身宝蓝色劲装,肩头挎着个包袱,一手捏着苇草锥帽,向明珠颔首致意后,含笑看着闻静思道:“我来了。”闻静思搁下笔站起身,连道“快坐”。吴四郎斟满茶水,上前敬奉,顺手接过他的包袱放在一旁小几上。雁迟端茶一饮而尽,茶水甘甜不足清凉有余,滋润满喉的干渴,与一路满心的牵挂。闻静思见他衣衫整洁,精神饱满,发鬓也无一丝杂乱,不似追赶自己而来,不由疑惑道:“你怎么来了?是皇上派遣你来禹州么?”雁迟放下茶杯笑道:“公子心细!杨驸马来禹州赈灾,押送物资一事由卫桓将军负责,我是副官,给他跑跑腿。凌老将军让我到了禹州就来找你,既是听你号令,又是给你压阵,一举两得。”闻静思满脸惊喜道:“卫将军也来了?有他这般沉稳之人在,杨驸马赈灾必不会出纰漏了。”雁迟道:“这可说不准。皇上下密旨,卫将军明着押送物资,暗地里是来查邙山军械造局。前几年送往边关的战甲与武器品质极差,卫将军就是为了查这事而来。他把物资送到后就走,监管驸马赈灾一事么,皇上说,让公子照看着些,回京他自会召见。”闻静思没想到皇帝是这样的打算,一呆之后,无奈地道:“党同伐异,各自为利,皇上有心做事,挑选官员也是束手束脚,难以成事。”他停了停,又对吴三郎道:“三郎,昌南那边,你探到什么消息了?”吴三郎顺着闻静思的意思在雁迟一侧坐了下来。“昌南的巫觋献童是真有其事。三年前是第一回,端午那日给河神送了童男童女各一名,五月二十五就天降大雨,十分神奇。今年端午似乎还要献童,这两日就在选人。里正下了令,各个村口都有人把守,生怕有人带着儿女趁夜潜逃,得罪巫觋。”闻静思神色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