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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睡就睡到了这时候?可真跟疆儿一样变成了个小懒猪了。” 刚出生的孩子除了吃可不就是睡吗? 加之刘疆又是亥时出生的,刘秀便昵称他小懒猪。 提起孩子来,郭圣通空洞的双眸中总算有了些活气。 “你回来后瞧过他了吗?” 刘秀笑:“睡得正沉呢。” 他俯身拿起榻前的丝履示意她下地来,“该用晚膳了,起来散散吧。孩子你别担心,乳母好生带着呢。” 她泛起的活气又沉了下去,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偏颇。 她时常想,那到底是她的孩子还是乳母的孩子? 为什么她不能自己亲力亲为地带着? 她这么跟母亲说过。 母亲颇为惊讶地一笑:“怎么好端端地想起这茬来?” 母亲说自春秋战国时士夫之子便有食母,这本就是定例。 “疆儿又不是乡野孩子没那条件,你自己黑天白夜地带累先不说,一个不慎没注意孩子生了病你都不知道。” 母亲说得郭圣通的头越来越低。 是啊,请来的乳母都是极有经验的,她们能稳稳妥妥地把孩子养大。 换了她来带,只怕半天就得抓瞎。 那么小的孩子,一点风雨都经不起。 母亲又道:“你也别担心孩子和你不亲,乳母和亲生母亲能是一个意思吗?” 郭圣通恹恹地地摆手:“我就那么一说,您倒长篇大论起来。” 母亲笑笑,也没放在心里。 再之后,郭圣通有次去瞧孩子。 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站在门口竟没进去。 ☆、第两百三十二章 失落 乳母正专心致志地哄孩子睡觉,压根就没发觉她来了。 等孩子终于睡着后,她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头和腰放回摇篮去。 郭圣通瞧着乳母又目不转睛地在旁守了两刻钟,她忽地有些想哭。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和母亲其实并不很亲,那会她最依赖的是乳母。 乳母很疼很疼她,只要她想要什么,乳母都想方设法地替她做到。 她到现在还记得乳母的样子,那是个眉目温和笑起来暖融融的女子。 乳母时常劝她:“您要听翁主的话,别总是惹她伤心,翁主心里苦的很。” 她不听,乳母便唉声叹气。 如今想来,乳母是真为她cao心的。 后来大约长到三四岁的光景吧,乳母从母亲那领了厚赏很快要回家去。 郭圣通舍不得乳母,乳母也舍不得她。 一大一小哭了又哭,乳母叮嘱她的话造成册子能堆一屋高。 可是到了乳母走时,郭圣通发现她是那样兴高采烈,那样迫不及待。 她拉着郭圣通的手满是憧憬地道:“也不知道我的小狗儿还记不记得我?” 小狗儿是乳母孩子的名字,乳母说乡下孩子起贱名好养活。 乳母说着,眼里就要滚泪,那泪是喜悦的泪。 郭圣通忽地生起气来,她恨恨地甩开乳母的手。 乳母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女公子怎么了?” 她不理乳母,到乳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都没有再理乳母。 后来稍微再大些懂事了,她开始后悔起来。 她为什么要嫉妒她的乳兄呢? 该是她对不起他才是。 那本就是他的母亲,却自他落地便一天没陪过他,反而把全部母爱倾注到了她这个没有血缘的孩子身上。 可即便是想的明白,还是忍不住妒忌啊。 乳母那时的高兴,好像一柄利剑贯穿了她。 她浑身都木木地,想哭想喊想闹。 她这么舍不得乳母,可乳母还没走就已经不难过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被抛弃的感觉。 太苦了。 后来她渐渐和母亲亲密起来后,这苦也就消散了。 过了两年,乳母又特意来进府看过她一次,她特别地高兴,一心想要为从前的不懂事补救。 乳母受宠若惊,一直在掉眼泪:“您这样我心头可真是过意不去……” 乳母说着说着,便转了话头,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小狗儿的不听话是如何叫她cao碎了心。 她坐在那,幼时的嫉妒失落又漫上心头来。 这次淡了许多,但仍搅得她喉间堵得慌。 看—— 再不听话那也是自己的孩子,话里话外不全说的是他吗? 为什么不多问几句她好不好? 有没有想她? 她知道自己的这份嫉妒太不该了,于是她去求了母亲。 母亲把她的乳兄送到了学里去念书,乳母喜得不行,话都快不说利索了。 她知道,乳母翻来覆去地是在谢她。 可为什么要谢她呢? 即便乳母养她是为了谋生,可她们之间难道就没有感情吗? 就冲从前乳母养育她时那份殚精竭虑,她也该帮乳母啊。 那是乳母应得的,不是吗? 可乳母不这么想,她把自己和她划得很清楚。 她想着想着就有些忍不住泪,忙深吸了口气憋回去。 正好里间的乳母起身,见着她来忙蹑手蹑脚地过来。 两个人去了外间说话,她问乳母孩子怎么样? 乳母事无巨细地回禀了一遍后,又忍不住跟她念叨,说刘疆是如何如何地听话,如何如何地可爱。 郭圣通看着乳母那带笑的眉眼,眼前霍然又浮现出她乳母的样子。 她那时候也是这么全心全意地爱她啊,可是怎么就能那么轻易地把她撂下呢? 她时常想,乳母现在还会不会想起她来? 或许会的吧。 可更多的时候还是把心神花在她的小狗儿身上。 她知道自己太贪得无厌了,母亲疼她不比乳母疼得厉害? 但真是很难忘却啊。 夏天的时候,她望着庭院里的流萤说想要,乳母就替她去捉,被蚊子咬得满身是包。 犯了错被母亲责骂后,乳母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叫她不要生母亲的亲。 下雨天打雷的时候,乳母怕她害怕吓丢了魂,一直守在榻前。她温柔的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头,她低低地呢喃着“摸摸毛,吓不着”。 ………… 这样的事太多太多了。 她以为自己全忘了,可在生下疆儿后,她看着他和他的乳母,那些往事决堤般地向她冲来。 她又都记起来了。 疆儿往后也会经历和她一样的难过吗? 她不知道。 兴许他跟况儿一样对乳母浑不在意也说不定。 只是怎么越来越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呢? 她的夫君很快便会不再需要她,母亲也不止她这一个孩子,就连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现在也不需要她。 她的消极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