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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的女子,生得如花似玉、秋水含情,却没一个人肯拿正眼瞧自己。儿时便已受够了冷眼,心中堡垒砌得够高够坚,大可将之拒之门外。只是面前老人眼中的宠爱,却像藤蔓一般,丝丝缕缕,分分寸寸,钻进石头缝隙里,悄然无声撬开内心。当猛然间意识到它的侵略,父子间的前仇旧恨,早已被攻破重门。然而,一声“爹”堵在嗓子眼里,怎么都唤不出口,一声“儿臣”一次次滑过舌尖,又都吞了回去。皇帝不曾逼他,也再未提起过如烟过往,不论他自称“我”,还是“晚辈”,都不以为意,只一味尽着为父之爱,温柔而坚韧地将他拥裹。见他没说话,皇帝拍拍手背,笑道:“朕忘了,西边常年四季都能吃着这蜜瓜,是朕糊涂,朕糊涂。”扭头招呼:“徐明,换些别的来。”徐公公端走果盘,退下去。皇帝道:“这文淑亭里的一木一柱,雕龙画凤,甚得朕意。”指指远处,“含清殿中些许梁柱,亦出自魏穆言之手,待立麟儿为储,朕便把那含清殿赐给你,不论是名还是景,都清雅安静,正合你性情。麟儿看,这主意如何啊?”白麟上京之后,第一次听皇帝说起立储一事。稍稍一怔,颔首道:“陛下说好,便是好的。”皇帝看他一阵,轻叹气。“麟儿学富五车,却这样随和,如何压得住文武百官的嚣张气焰?朕近来总担心不已,若他们不服,叫麟儿难堪,可如何是好?”白麟垂睑笑笑:“我既然敢来,就敢做,陛下不必过于担忧。况且,既有王爷相助,想来不至寸步难行。”皇帝又一叹:“江南王聪颖是聪颖,却向来我行我素,于政事并不上心,朝中势力也甚是薄弱。上回你也瞧见了,不过元宵小聚,赵瑞谨就百般刁难,你虽游刃有余,但难防伤人暗箭,你还是提防些的好。若有何困难,大可直接来寻朕。”白麟暗笑,心想,暗箭早就来了,也早就对付过了,不过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道:“陛下说的是,我会留心。听太医说,陛下旧病未愈,还请保重龙体,莫要过思过虑。”皇帝点点头,道:“是了,朕这几日琢磨着,你如今十六有余,是时候结亲了。回头朕给你挑个好姑娘,叫内务府好好筹备筹备。”白麟大惊,“噌”一下站起身,躬身拱手。“陛下,陛下……我、我还不想结亲。”皇帝不解:“为何?太子没有太子妃,岂非要被天下人笑话?”白麟眉间紧蹙,急道:“陛下,我才刚满十六,年纪还小,不着急结亲。”皇帝看他几眼,了然一笑:“麟儿可是有心上人?是谁家的姑娘?接进宫来,叫朕瞧瞧,可好啊?”白麟心中暗叹,一咬牙,扑通跪倒,一脑袋磕到底。“陛下,臣万不愿因沉溺女色而祸国,万不可因流连群芳而丧志。大业未竟,安能分心,还望陛下体谅臣一腔赤诚!”皇帝稍稍一愣,笑着把他往起拽。“麟儿怎生说起糊涂话?历代皇家,谁人不曾拥三千粉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传宗接代,承欢膝下,此乃人之常情,何来祸国丧志一说?”白麟急得手心冒汗,俯在地上,往后爬两步,依旧脑袋着地。提高声调:“陛下!此事,还请陛下三思!”皇帝眼中的儿子清淡如茶,从未见过他如此失色。忙道:“麟儿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做甚?”白麟不依不挠,“咚咚咚”直磕响头。“陛下!陛下不答应臣,臣就不起来!”皇帝不明原因,微微气恼,却又怕儿子磕坏脑袋,忙招呼一旁端着果盘回来的徐公公:“快,快扶这孩子起来。”又对白麟道:“罢了罢了,朕答应就是。”白麟惊慌未定,又磕了几个头,说了好几遍“谢陛下”,才缓缓起身。皇帝叫他在身旁坐下,摸出帕子拭他额上灰尘,见饱满的额头上硬生生磕出一片红印子,心疼道:“磕疼没有?真是傻孩子,不愿就不愿,怎的跟自己身子过不去?”白麟摇摇头,抿唇垂眼,暗中松口气。此事早有预料,只不知竟来的这样快,叫人措手不及。好在皇帝素来好说话,否则,天子至尊,一言九鼎,定落得覆水难收,无可挽回。默念十遍“阿弥陀佛”,又念了二十遍“烨儿”,心里方才平静下来。皇帝爱惜皇儿,虽想早些抱孙子,却不想强人所难。心想,恐怕儿子年纪还小,又在外头漂泊这么些年,对男欢女爱不甚明白。等他看惯了宫中的莺莺燕燕,总有一日会松口。眼下不愿,便不愿吧。而后又叫人拿来棋盘,父子俩下了好一阵棋,这婚事,谁也没再提。作者有话要说:☆、第六十二章父子情深忠孝重(二)常臻对着各个分号报上来的账簿直犯愁。以往不曾留心,竟不知任长申对于镖行账目如此疏忽大意。如今一看,真个杂乱无章,七零八落。任长申并未采用当下最实用的“龙门账”,依照“进、缴、存、该”分项核算簿记,而是只大致记录“进”与“出”两项,还时常公私不分,随便抽取镖号进账,作为家用。故而任长申留下的总账数额与各分号报上来的总数大为不符,与银号中所记录的也大有出入。个别分号还采用其他的簿记方式,看得人一头雾水,稀里糊涂。任老板出逃之时,还卷走了数目惊人的银两银票,近些日子稍加计算,发现能用于镖行日常运作的资金,竟少得可怜。不禁愁叹,若非有陈显从中搭桥,源源不断带来新客源,这么个经营法,总有一日得关门大吉。往日任长申一人掌管账簿,不曾交予旁人,也从未教过常臻如何理账。眼下常臻一面四处询问请教,一面举一反三推敲,加上刘四时不时帮他理顺头绪,却依旧闹不明白。正连连哀嚎,却听于励敲门,道:“头儿,有客求见。”常臻没好气:“不见不见,没瞧我正忙么。”“是位姓陈的大人,非要见头儿不可。”常臻气冲冲道:“什么陈大人李大人,叫他明儿再来!”外头静了一阵,于励犹豫半晌,没走。“头儿,那陈大人穿着身官服,怕是宫里派来的。不见……恐怕不妥。”常臻一愣,转转脑筋。宫里派来的,陈大人?手脚麻利把桌上纸张拢到一旁,起身开门。吩咐:“厅里会客,叫王六看茶。”大步流星往厅里走,心里直打鼓。这陈大人,莫不是陈显?若真是,他来做甚?是兴师问罪,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