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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怕也只有离落师父这一脉别出心裁。离落师父离清原本是落魄江湖的浪子,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结果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才逃入宫中做了太监。也是个没骨气的。可是人生在世,大多数活着就很不容易,骨气又值几个钱?“皇上吩咐奴婢时,只以‘那个什么总管’相称。”离落的唇角难得浮现了一丝笑意,那一瞬间宛如冰消雪融,分外灿烂温暖。楚君慊看得都有点儿呆住了。但那笑意乍现即逝,流星一样。“你多大了?”“奴婢十八岁。”“进宫几年了?”“六、七年了吧,奴婢也不大记得了。”“为什么进宫?”“家里穷,养不起孩子。”“这些年在宫中可受苦?”“全赖皇上仁慈,主子们体恤,才能有衣穿,有饭吃。奴婢不敢言苦。”楚君慊突然觉得胸中有股闷气慢慢升腾:“哦?标准答案么?背过很多遍吧?”随即拂袖而去。离落望着楚君慊的背影暗暗苦笑。皇上对他的企图,离落哪里会看不出来。只是帝王恩薄,离落刑余之身,在宫中如履薄冰。如若真的做了男宠,屈辱倒是其次,只是一旦年老色衰必定失宠,那时候恐怕死都死不安生。况且去势之人,年轻时固然容色娇美,衰老得却也比常人更为迅速。宝福原本是伺候皇上起居的小太监,这些天来受命照顾离落,自然留下来陪着他。亥时刚过,宝福便服侍着离落洗漱过了,两人一时都没有睡意。宝福才十五岁,小孩子心性,在皇上身边也没什么说话的人,离落又一直昏迷,怕是憋得很了。好容易离落醒了,夜长无眠,便在离落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休。从他入宫前小meimei是如何的可爱,到哪个公公好凶,动不动就教训徒弟;从御花园的牡丹有二十七种颜色,到荷塘里的鸭子哪天下了蛋孵出了一窝好可爱的小鸭子……什么杂七杂八鸡毛蒜皮的事儿都拿出来说。离落只是静静听者,偶尔被他的话逗得哈哈笑一阵。离落知皇上不喜宫中争斗,最恨栽赃陷害,所以选了个心思单纯的小太监在身边伺候。只不知在皇宫这样的大染缸里,这样的单纯能保持多久?宝福说:“离哥哥,皇上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好过。清梨院皇上从来不让人进的,那次小元子不小心闯进去,就被打了二十大板,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可那天皇上把哥哥你从清梨院抱到寝宫去,还叫太医来替你看病来着。”“清梨院?”这么看来,离苑的确够狠,居然想借皇上之手除去自己。杀人还能不脏了自己的手,实在足够高明,只是那家伙运气不太好,不,是太不好了。离落抚着颊上的浅浅疤痕,暗暗寻思,自己擅闯清梨院皇上都可以不计较,看来这次自己逃不掉了。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是啊,清梨院漂不漂亮?哦……对不起,我忘了你那时候昏迷了。呵呵,不过皇上待哥哥真的不同,这半个多月经常过来看你,还亲自照顾。就连娘娘们都没有样的福气呢。”这哪里是福气呢,怕是取祸之源吧。“你羡慕我?”离落淡淡笑道。“是啊。”宝福一双眼睛闪亮亮的,诉说着渴望。“有一天你会知道,祸福无常……这些且不提,宝福,你要记得,这些话在我面前说没关系,其他人面前,千万不要提。”“我明白的,我只跟哥哥你说。”宝福仍然灿烂的笑着。离落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宝福能听进去多少,但他也只能言尽于此了。楚君慊虽然极度不满离落的拘谨冷淡,但中夜醒来,便又开始想念那个气质清如梨花的小小内监,想念他蹙眉的神情,想念他如流水一般清澈的声音,想念他偶尔一绽的夺目笑颜。第二日早朝刚罢,楚君慊便迫不及待地去看他的离落。离半月堂尚有一段距离,就听得里面传来一声接一声压抑的闷哼。楚君慊心下一紧,几步赶到屋前,“砰”地推开门,就见胡太医摁着离落的双肩,两个内监一个按着离落的腰,一个使劲拉扯离落的双腿。离落的脸略略侧着,嘴里咬着半截丝巾,极力压抑着呻吟,雪白的额头上早已是冷汗涔涔。楚君慊怒不可遏,一把拽起胡太医往旁边一掼:“你这是干什么?”胡太医一把年纪,踉跄了几步撞到墙上,总算没有摔倒。两个内监吓得停了手,战战兢兢地跪下去。楚君慊正要一脚踹过去,衣襟却被离落伸手拉住了:“皇上,他们这也是为了奴婢好。”楚君慊甩开他的手:“为了你好?朕怎么看不出来?”离落惨然一笑:“这是净身之后必要的措施,否则奴婢的腰就再也直不起来了。”胡太医揉着后腰连连呼痛:“臣这把老骨头,快散架喽。”楚君慊这才晓得错怪了人,也有些过意不去:“过阵子你跟朕去寒州避暑吧,那地方环境清幽,适合调养。”每年八月中旬,楚君慊都会带着四位妃嫔,几个伶俐的宫女内侍,以及大内侍卫,轻车简从去寒州行宫住半个来月。寒州地处山中,树茂草长,涧底寒泉自然生凉,是个避暑的好地方。“皇上还是饶了老臣吧。臣这把老骨头,坐几天车还不得颠散了架?”胡太医连连摆手,“那……离公公这……”楚君慊挥了挥手:“继续。”坐在床边握住了离落的手,轻轻抚摸着缓解疼痛引起的抽搐。楚君慊从来不知道做内臣居然要受这么多的苦,他看着离落惨白的面容紧闭的眼,看着离落额上滴下的冷汗,突然觉得内心一阵阵揪扯着,微微疼痛。不论从前怎样,从今而后,他楚君慊,再不要离落受这许多苦。但楚慊君自己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誓言,不过半年就被他自己亲手打破了。第四章接天莲叶无穷碧两个月后,离落伤愈,身体也调养得差不多了。楚君慊着离落在御前伺候,不必回去当什么劳什子的内廷侍卫总管了。转眼已经入夏,碧波湖上的白莲都开了。日长人懒,楚君慊虽然政事缠身,却也不愿辜负了这大好景致,便把奏折拿到湖上凉亭来批阅。让闲杂人等都退下了,独独留离落在身边陪侍。带着湖水清凉的风缓缓吹着,捎来了远处的蝉鸣声。离落裹了件浅青色的宫衣,同色发带将一头乌发都束到脑后,只左耳边漏下了浅浅一痕。青衣束发,这是宫中内监的统一穿着,原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穿在离落身上却自有别样的淡雅风味。离落刚沏了盏雨前送到石桌边,一时无事可干,便倚了栏杆闲看满湖白荷。楚君慊时不时抬眼偷看离落的侧影,最后干脆把离落叫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