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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身后钟璃玥得意的目光,一咬牙,迈开脚步.李镇渊从池边假山路过,他见是钟贵妃在池边,又谨记父亲的嘱咐,本是要离开的,可他再仔细一瞧,便觉心中万分沉重,脚步好似生了根般,再也迈不开步伐.元澈在池中步履艰难,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周身的力气.他终于走到池边,将手中的猫儿递上,苏瑾接过几乎没有声息的猫儿,不忍的看了一眼元澈,终究保持了沉默.钟贵妃道一声多谢,便领众人扬长而去.元澈静默目送钟贵妃一袭白色的背影远去,无波无澜的眼中终于出现一丝松动.终于是走了.此番是为了牢狱中的钟年么他低敛双目轻叹,这不是第一次,亦不会是最后一次.水珠从长而翘的眼睫中滴落,粗粗一看,倒像是元澈在落泪.李镇渊明知元澈生性最是倔强坚忍,断不会软弱落泪,却还是觉得心痛不已.仿佛有一把钝刀,在那个温软的地方来回锯割,直到血rou模糊.在他有所知觉之前,他已来到岸边,对池中的元澈伸出手去.元澈抬眼,钟贵妃已走远了,眼前却多了一双手,他向上看去,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第八章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球评球收藏~~眨眼湿漉漉的黑色长发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削瘦的脊背,滴落的水珠在地上汇聚,洇湿了砖上莲花的纹路.少年拨开额前的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漆黑的双眸,他微笑着谢过李镇渊,正准备向后院走去时,李镇渊却突然握住了他的双手.这是李镇渊第二次握住元澈的手.元澈的手指修长纤细,指尖莹润细滑,肤色白如羊脂,触感更胜刑窑的白瓷----可它却如此冰冷.甚至比记忆中更寒冷,这双手轻轻颤动着,传递着元澈此时的战栗.李镇渊纵横沙场,大小的伤受了无数,但再重的伤也没有此时的心痛深刻.他无法制止钟璃玥,无法保护元澈,甚至无法为他辩驳一句.“将军.”元澈挣扎着想抽回手,李镇渊的手较之前更粗糙,亦更有力.暖意从那双粗糙的大手传来,一丝一丝,织成细密的网,网住脉脉的心跳,让他如此眷恋,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继续.李镇渊却握紧了元澈的双手,低下头,在元澈诧异的目光中,轻轻呵气---一如同四年前那个寒冷却温柔的夜.“殿下,请恕臣冒犯.”他抛下心中的犹疑,不去看少年脸上的神色.牵起元澈的手便走.李镇渊命人烧了热汤,将元澈推进房中沐浴,找了个小僧人借了套干净的衣服.元澈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欣喜,将自己沉入温热的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闭上眼,放松周身,秀丽的长发服帖的落在肩头,衬得肤色若雪,艳丽非常.李镇渊推门而入,听得屋内的呼吸声变得轻浅,便也放慢脚步.元澈正闭眼小憩,露出毫无防备的安详的表情.他稍稍心安,将衣服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正待离开时,却听见元澈唤道:“文远.”李镇渊停住脚步,文远是他的字,元澈这样软软地唤,更多了一层亲昵.“殿下.”李镇渊转身,却见元澈已从浴桶中起身.屋内虽水汽氤氲,李镇渊仍是看得分明,元澈的身躯看似削瘦,却并非如表面的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倒是很有少年人挺拔的意味,线条亦是极为流利有力。元澈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却直视着李镇渊:“文远……我可以这样称呼将军么?”他却不待李镇渊回答,笃定李镇渊会答应似的,径自从浴桶中走出,站在李镇渊面前,兀自拦住李镇渊还未出口的称呼:“文远,不要唤我殿下,唤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是少年特有的清亮柔美,一字一句,都好似远古的咒语,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元澈只披着一件轻薄的浴衣,衣襟尚大敞着,露出白皙的胸膛,和修长笔直线条优美的腿.黑发肆意披散,少年阴柔殊丽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坠入凡尘的仙子,又好似诱人堕落的妖魔.李镇渊无法动弹.他像是被钉在了那里,无法从元澈的面前逃脱.全身的血液都冲向脸上.他知道元澈很美,却总以为这种美是圣洁庄严的,却不知他亦能美的这般妖气,这般……令人窒息.“唤我的名字.”面前的少年定定地注视着他,循循善诱道.“殿下……”李镇渊终于出声,见少年眉间轻蹙,顿时心生不忍:“元澈……?”“嗯?”李镇渊觑了一眼元澈大敞的胸怀,尴尬道:“请允许臣为您更衣.”亵衣,中衣和外袍,李镇渊一件件为元澈穿上,又细心拂去元澈衣上的褶皱,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元澈.元澈生的好,这素净简朴的僧袍在他身上,竟给他添了几分仙风道骨.“想不到文远,竟是这般体贴.”元澈看着服服帖帖的衣物,调笑道;“不知将来哪家的女子这般有福,能嫁于你.”李镇渊英俊刚毅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臣只是在边疆日久罢了,需得照顾自个.”“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元澈轻轻念出前人的诗句,“大漠可是这般景色,文远?”他似乎爱极了文远二字,总是柔柔的唤,带着上翘的尾音.沙场,呐喊,刀剑,无边的风沙和血色的月,李镇渊的脑中却是另一番景象.他放下搭在衣上的手,说道:“殿下若好奇,不若亲自去边塞,定能有独特的体会.”元澈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贴近李镇渊,微扬起头,认真道:“到那时,文远可愿同我一起么?”少年的双眼好像一泓清泉.满是潋滟的波光,让人沉醉.那是自由的大漠,而非压抑的宫廷.是快意的纵马驰骋,而非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愿意.如何能不情愿呢?李镇渊微不可察地点头,不曾后退拉开二人的距离.他仿佛被元澈的眼色迷惑般,情不自禁地想道,若元澈不是皇十四子,他不是将军,他可以同他浪迹天涯,快意恩仇----那才是李镇渊的想往.雪霁天晴,夕阳终于穿破层层铅云,把余晖洒向大地.暖色的光芒轻快地穿透窗棂,洒在门前的空地上.元澈见李镇渊应允,不由得满心欢喜,把眼儿笑得弯弯的,嘴角不可抑制地绽出微笑:“那便说定了,将军可不许毁弃承诺啊.”李镇渊答道好,却不曾察觉----心之所向,情之所衷,便于此刻.德祐三十五年冬,永宁寺,史书上从不曾记载大晟中兴之帝和第一武将的这一约定,然而遵守这一句承诺,却耗费了两人一生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