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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站了个体态圆胖的婆子。 映容掀开帘幔看到这一幕,回身问道:“这是谁啊?” 傅伯霆缓声道:“我送你回去不方便,已经另叫人安排了一辆马车送你回伯府,若你家里人问起来,你就说遇到了靖宁侯府沈太夫人,是太夫人派人送你回来的。” 映容的身影顿了顿,眸中微动,目光深远,剔透晶莹的眼里盛满万千心绪起伏,片刻之后,咬着唇道:“真的,谢谢你!” “是真心的!” 傅伯霆弯弯嘴角,揉揉酸胀的眉心,轻声道:“你早些回去吧!” 映容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摘下腰间佩戴的香包递给他,浅笑道:“这个给你,是结香花的香包,有舒缓宁神的功效,比安神香管用。” 傅伯霆接过香包细细看了一遍,香包的样式很精巧,打着如意结,缎面上绣着寥寥一朵杏花。 不是他说,这花绣的实在一般。 握紧了手里的香包,他抬起头微微笑道:“好,我收下了,多谢余二姑娘。” 映容莞尔,转身走下马车。 厚重的帘幔再次落下之时,宽阔的马车中只剩傅伯霆一人。 他抬手,将那枚香包放在鼻尖轻嗅,轻柔到似要消散的淡香,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出些许,但却格外沁人心脾。 * 回到靖宁侯府已是深夜,书房内灯火未熄,傅伯霆仍在埋头案前查阅南方水患的急报,就着幽幽的烛火,夜晚显得格外寂静。 许多个深夜,他都是这样坐在书案前度过。 从幼年读书起,到入宫伴读时,再到家中罹难,朝中巨患,他披甲上阵之时。 到如今,成了朝廷里的权臣,成了世家中的首位。 十数个年头,他手握重权,翻云覆雨,站在了许多人望而不可及的高峰,这一切,是用一身的旧伤顽疾,心病难医所换。 入朝的这些年,不寐已成了常事,他睡眠极浅,一点点动静便能吵醒他,醒过来之后便再难入眠。 断断续续的夜里,他时常梦见父亲,教他读书习字的父亲,教他骑马射箭的父亲,那样威严,那样慈爱的父亲。 他也常梦见大姐,幼年时他总是爱追在大姐身后要糖吃,他读书挨训时大姐会温柔的给他擦眼泪。 可父亲已经死在乱军的万箭之下,大姐倒在皇宫巍峨的宫殿里,在一片血泊之中香消玉殒。 那年她十九岁,可宫殿仍旧是宫殿,年年旧人换新人。 那座奢丽的宫殿,那座长明殿,如今是荀家六岁的元妃住着。 再后来,父亲的画像被挂在了太庙中,大姐的画像被挂在了皇陵里,襁褓之中的侄子坐上了皇位,他成了权倾朝野的外戚。 傅家从前是皇家的权衡利弊的 棋子,不论是他入宫伴读还是大姐为妃,都是先帝深思熟虑的决定。 只是精明一世的先帝未曾想到,他的性命将断送于他的算计之中,甚至江山都险些付诸于人,里里外外死了多少人才为他填了这窟窿! 多少次他厌恶极了皇家,厌恶极了为朝廷心力交瘁,可一看到幼帝那张像极了大姐的脸庞,想到那是他的亲侄子,是大姐用命换来的孩子,是身体里流着大姐的血脉,流着傅家的血脉的孩子。 他只能深深叹一口气,果然皇家的人都是精于算计,攻与人心,先帝是如此,长公主亦是如此,知道如何抓住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 这些年,他似乎和喜悦二字永决,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样子,早已如前世一般,跑马场策马扬鞭的样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但他不能表现出自己脆弱,孤独,甚至可怜的一面,有千千万万双眼睛盯在他身上,他只能永远,永永远远的理智冷静,慧于众人,胸有山河,运筹帷幄。 甚至对于母亲,他也从来不会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忧虑,他是傅家的支撑,是母亲的支撑,他从不对母亲诉苦,只会让她放心,因为他会解决好所有的困难,不让家人有半分的担惊受怕。 很多年前,他曾希望自己将来的妻子才貌双全,名动京城,可多年之后,他只希望身边能有些许关怀。 对于映容,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 人都是有执念的,当年他看到的余映容,和现在的余映容,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一个是稚气未脱的女孩,一个温柔明朗的少女,除了那双有灵性的眼,几乎找不到任何相似的地方。 有时候命运是无比重要的一步,或许是他初入朝堂气焰正浓时遇见的女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又或许是多年后在园林中重见的机缘。 他没想到还能认出那个女孩,可能在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才发觉自己从未忘记。 她已经长大了,变样子了。 她是待嫁之龄,他是未娶之身,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时机总是安排的恰到好处。 缘分始于当年的初见,心动始于相隔数年的再见。 他心中竟然萦绕起想娶她的心思。 他不是那么轻易敞开心怀的人。 一分回忆,一分心动,一分执念,余下全是未知。 可偏偏这些,已经足够让他魂牵梦萦! 第六十章 四月下旬,春闱放榜,罗孝然中了二甲第二十四名,赵氏闻此喜讯,在府里大摆宴席给罗孝然庆贺。 趁着罗孝然中榜之际,赵氏正好跟余文轩透露了想把映容许给罗孝然的意思,可余文轩听了却不大乐意,两人在屋里商量许久。 赵氏说了一大通,余文轩就端着茶杯冷哼两声,“你那侄子在你眼里是朵花儿,可我瞧着他也就那样!中了进士就了不起了?也不过补个从八品的小官罢了,这就值得你把闺女舍出去了?” 赵氏瞥他一眼,语气不悦道:“说的你有好大本事一样,连进士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自个连举人都挨不上边儿,还敢瞧不起人家?然哥儿可是凭自己真本事考上的,一点没靠着家里边,要是换了你,别说从八品,你连品都没有!要不说你这人见识短浅呢,好歹还是个工部郎中,眼界忒浅,然哥儿如今才几岁,你就指望他高官大位了?凭他的真才实学,将来在官场里积累资历,你怎知他不能当大官,不能入内阁辅臣?” 余文轩好笑道:“你说他真才实学我没话可说,可你说他一点没靠着家里边我就不信了,他的衣衫吃食,小厮书童,马车盘缠,笔墨纸砚难道都不是家里给的吗?再说他自小就有名师指点,中了进士之后不用先去翰林历练,而是直接进了六部,你敢说这跟他家里没关系?” 赵氏冷冷瞪他,“你就抬杠吧你!” 余文轩拍拍腿笑道:“不是我说,既然我跟他都是靠家里,你干嘛把我贬的一文不值,把你侄子说的天花乱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