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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你这农家子了,看我如何帮你坑姓沈的一把,帮你把汤尽卖了,回头你便偷着乐吧。 江石猝不及防,深吸一口气,真是……赚了四两银,招了这么一个祸端坐那。开口道:“这位郎君怕是误会了,我本就是为着请沈家家主品汤,才厚颜支摊在清风楼前。有幸邀得沈家家主亲至,只恨不能倒履相迎……” “去去去,倒什么履相什么迎啊?败家之举。”付忱摇着扇怒斥道,“寻常席面,一两银也尽够了,二两银能在一般食肆吃得一桌上等席。你家什么家底,拿二两银子待客,你手松大方……沈家主,你心宽嘴大的,莫不是也能吃下去?” 时载急得跳脚,好好的事,你在里面搅了一搅,万一沈家主以为他们是合伙做局下他的脸面,说不得要结下仇来,他们讨不得好,这位小兄弟也要跟着遭殃。 曹二瞪着圆眼,黑黑紫紫的一张脸,红红黄黄的须,来回扫了好几眼江石和付忱。这穿得跟只翠鸟儿似得浮浪子是什么来数?满口喷粪,好似欠捶打。 阿萁立在江石身边,有些手足无措,心念电转间便知不好:旁人不知内里,这位富家郎君胡说八道,倒似我们做局坑骗沈家家主一般。焦急间一个机灵,作天真状,笑问付忱:“这位郎君,可是不忿只请了沈家家主,不曾请你吃汤?先前郎君怜贫,照顾我家的买卖,又托郎君之福,请了沈家家主亲来,我做主也请郎君一罐汤可好?” 付忱一愣,跳起来:“怎是我招来的?我能招得他来,我岂不是霉运缠身。” 沈拓想了半天才记起付忱是谁,他心胸宽广,对这等小事也是一笑置之,吃了几口汤后,笑道:“这位小兄弟请我的汤,我不好拿银钱辜负他的美意。这汤鲜美无比,令人回味不已,当得十方第二的美名。我在清风楼请几个兄弟吃酒,既有如此鲜汤,没得我一人独吃将他们撇下之理,小兄弟余的汤,我尽买下来。” 江石和阿萁大喜,一揖谢过。 阿萁忆起一事,拉拉江石的衣角,让他弯腰低头,江石依言。阿萁在他耳边道:“阿兄,元月夜我们得了沈娘子的照顾,白得了好些好处,做人不能只进不出,不如也请沈娘子一罐汤可好?” 江石双目满盈着笑意,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我私下留了一罐,本想走时再送到沈家。眼下沈家家主亲至,托他捎去,再好不过。” 沈拓和曹二看他们一对小儿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颇有意趣,不由会一笑。沈拓招呼手下搬走汤,叫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江石:“小兄弟卖的汤,极是难得。我今日有事不得空,改日你来我家中寻我,我们再细说。” 江石再沉稳都有些失态,郑重接过玉佩,道:“多谢沈家主青睐,在下虽不敢妄言我家汤品定能扬名,却敢说我家汤品定有可为。” 沈拓拍拍他的肩:“少年人敢说敢为,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阿萁从底下捧过一罐汤,递与沈拓,抬头道:“沈家主,这罐汤不能卖你,我们曾与沈娘子有一面之缘,得她的照顾,想将这一罐汤送与沈娘子尝个鲜。” 沈拓深深地看她一眼,农家小娘子,布衣布裙,梳了两个丫髻,无一色装点,却娇俏可爱,神采风扬,眉眼间甚至有一丝肆意洒脱。他不由放柔了声,笑问道:“既惦着我娘子,怎不来找她说话?” 阿萁认真答道:“一来路远,家中无事不常来桃溪;二来农忙,要帮着家中忙活农事;三来……三来……”她有些羞涩,笑道,“三来,我心慕沈娘子,更愿作君子交。” 沈拓看她的目光更加和缓,笑道:“改日让小兄弟捎带上你,一同来家,我娘子也惦着你,你陪她说说话,打发打发闲暇。”他掂了掂手中的汤,“你们的心意,我定转交娘子。” 阿萁大喜,福身一礼:“多谢沈家主。” 沈拓一笑,亲拎着瓦罐,和曹二一道走了。他一行人一走,围观的群众非但没散,倒又靠近几分,这个问仙汤究竟是什么滋味,那个羡慕他们发了横财,更有艳羡他二人攀上沈家家主的,又有人赞江石的胆色,亦有人直言他定能发家…… 里间几个富家子弟,遣了小厮过来问还是汤卖,得知一罐不剩,大为遗憾。小厮知趣,笑问江石二人几时再来卖汤,他们先定下两罐来。 阿萁一扬眉,问道边一个为人写书信状纸的穷书生租买了笔纸,将定汤的人家一一记下,还道:“届时定会亲送上门。” 那小厮惊叹:“小娘子了不得,竟会写字。” 围看的好事者见了又纷纷低叹“农家小娘子怎会识字。”“许是哪个落魄人家”“怪不得能传下汤方来。”“像我等半个大字不识,家中便翻出食方,怕也是塞了火塘。”“啊呀,你这岂是不识字之过,不过是生得太蠢。”“你这厮没放好屁。”“你这蠢物活该精穷。” 这二个陌生客连个名姓都不识,倒吵起嘴,撸起袖子打起架来。 阿萁记好名姓住处,江石看了看,叠好收在怀中,笑道:“不瞒诸位,家中的汤品,有一味食材乃野物,有时有,有时无,无时强求不得,有时离土即烹。因此,这汤几时有我一时也不敢断言,也不敢收取诸位的定金……” 有个不厮一愣,笑道:“小郎君,到时我家反悔不要,你岂不是亏了。” 江石笑道:“不会,你家郎君不要,我再卖与他人就是。” 说话间一人气喘吁吁地挤进人群,求买汤品,原来是蔬菜行的团头,他几个团头分吃了汤,大呼鲜美,只是人多汤水,各个不过尝了一二口,不呼不足,遣了小厮过来寻买。 那小厮跌足:“怎这一会的功夫便卖得精光。” 有好心的笑道:“全让沈家主给包圆了。” 小厮无奈,想起自家郎主的交待,也定下几罐汤,又匆匆忙忙回去复命了。 座中唯有付忱得个没趣,气呼呼地坐在那,时载也生了气,付忱更是怒不可遏,时载耐下性,道:“付兄一味逞事,你嘴里虽说好心帮这位小兄弟卖汤,不过是为给沈家家主添堵。小兄弟不以贫自轻,画旗相邀沈家家主一品家中汤品,沈家家主不以富迫人应邀亲至,这本是一桩美谈。付兄在其中搅事,险些坏了小兄弟的好事。” 付忱呆了呆。 江石在旁听罢,一揖谢他直言,又笑道:“不过,我想付郎君之举,也是无伤大雅,再者,沈家家主岂会计较这些,若他真计较,反负他在桃溪中的名声。我这农家子焉敢相邀。” 付忱自知理亏,只拉不下脸面,凶巴巴地也定了几罐汤,抬步扬长而去。 时载无奈代为赔罪,跟着走了。 阿萁笑起来,与江石道:“虽看着凶,却也是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