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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会的打个勾,不熟的用蓝笔框出来,二轮三轮复习的时候,碰见做不对的题,再翻出来在框架的知识点儿上用红笔再框一回,把错题类型整整齐齐地摞在旁边。二轮复习的时候,根据历年的试卷,整理出来的题型总结。选择题第一题是考基础知识,第二题第三题都是简单题,第四题大多是带图的题,第五六题稍难。错题本。真题。他扬手一份儿接一份人扔下去。堵着的内心全是压抑,扔下去这些东西也不罢休的压抑。这上边的每一个字,他都在不算亮的灯光下仔仔细细给另一个人讲过一遍。那时候他们互相光是面对面看着,就有用不完的劲儿,你搀着我我搀着你,本来想的是,能,搀一辈子。现在呢?可能是一辈子就在这儿到了头吧。一辈子这个概念还真是玄乎。扔吧。赶紧都下去吧。他跟着其他教室里和他一样刚考完试急于宣泄高三学生一起疯,一起怀着什么都不顾的心情闹。不闹到精疲力竭不罢休。当然,还有一种罢休方式。就是,大倪老师的怒吼。“高一高二的你们也跟着能毕业了是吧,在这儿熬够了是吧,觉得自己立马上高考考场就能完好无损考个状元回来了是吧!跟你说,你们这样儿的,现在进了高考考场连骨头渣让他都剩不下,还好意思跟在这儿乌拉呼哟呜你们!”“还有你们!考完试嘚瑟了?成绩出来了?一个个的没死数,一会儿也甭参加毕业典礼了,一个个给我下去捡垃圾去!去去去!都打扫卫生,现在开始,来,我宣布,你们毕业典礼正式开始,第一项,捡垃圾!”谢顶的教导主任腰上挂着个小蜜蜂,放大了声音维持纪律,声音从扩音器里沙沙地传出来,摩擦地耳膜难受。苏慎在楼顶的窗户边上朝下边隔了一个铁网的珠大附中看。楼根儿底下铺满了白花花的纸,校工正推着小推车一车车地往外运。教导主任训话的内容隐隐约约还能传进耳朵里。他打开了窗户。声音就听得更清楚了。cao场上正在放运动员进行曲,他打开窗户这会儿又换成了最初的梦想。cao场上的LED大屏幕正播着航录回来的画面,cao场上乱乱的毕业生和家长们散的到处是,台上是一个老师正在“喂喂喂”地试着话筒。“请各位家长同学都按照班级顺序站好,2017级学生毕业典礼马上开始。请各位家长同学都按照班级顺序站好,2017级学生毕业典礼马上开始。请……”无限循环。苏慎看着外边的天,已经七年了啊,可真快。珠城大学和珠大附中只隔了一个铁丝网,那边的学生正欢天喜地参加毕业典礼,这边的学生也不闲着,从一个教室到另一个教室,拿着课本带着手机,听讲台上的那些老头子们讲着艰涩难懂的理论。“苏慎。”有人叫了他一声。“苏慎。”贾老师叫了他一声儿。苏慎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中间的鼻梁骨,说“老师,您不用说了,我决定了。”贾老师看着电脑上苏慎填好的志愿信息,然后看了看表,继续劝:“现在离填报结束还有两个小时,你再想想。”“说实话,你这次高考成绩不算特别理想,珠城大学倒不是没法儿报,但是他们法学专业的线儿对你这个分数来说是正卡在杠上,你还选不接受调剂,其他学校也不再选一个保底,万一一个弄不好你就没学上了。”“老师,我不……”贾老师打断了他,“你不是很喜欢文学吗?珠大文学院今年招理科生,你再选一个专业,保个底儿也行啊。”苏慎眼底闪了闪,然后慢慢摇了摇头。“苏慎。”那人又叫了他一声。“老师。”苏慎回神,不好意思地冲李教授笑了笑。李教授顺着看了看窗外,“附中的学生开毕业典礼呢?”“今年高考结束了。”苏慎说。“感慨啊?”李教授把一摞讲义放到他手边,“甭感慨了你,又不是去年才挤完高考独木桥,拿着。”苏慎把讲义接过来,翻了几页。“下个学期开一节的选修课,应用型的课,把中国古代文学从头到尾给通一遍,先秦两汉那部分本来一直是秦老师负责,我看了看,几年你替他讲那部分吧。”“您这是要锻炼我吗?”他跟李教授打商量,“老师,您课题不还没结呢嘛,就把我这么个上好的主力给打发走了?”“我这是给你个赚课时费的机会。”李教授用指头戳了他脑门儿一下,“多少老师手底下的博士想要还没有呢。”苏慎一笑,“那我暑假备备课,争取不给您丢人。”“光知道笑,上回让你整理的资料别忘了给我送来。”李教授刚说完,附中的cao场上就传来了一阵欢呼。苏慎扭头看了看,轻轻一抬嘴角。原先的背景音乐又放大了些,混着学生们的欢呼,喇叭里乌拉不清地唱着最初的梦想一定会到达,有一小撮学生也跟着唱,人声越汇越多,慢慢成了大合唱。最初的梦想,怎么到达?还是相信梦想的年纪啊,看起来真好。其实说起来还是挺讽刺的,苏慎有时候就会想,宿命这个东西,真的是很难逃过的。他曾经执着地认为自己成熟,没有信仰,也不相信他有资本去谈梦,不敢。到后来,收到珠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捏着不算薄的卡片,猝不及防地掉了一滴眼泪。那是一个世界观被扭了一个弯儿的瞬间。录取通知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文学院。兜兜转转了一圈儿,还是文学院。是贾老师怕他最有出息的学生没学上,志愿填报结束的最后一分钟,在接受调剂的那一栏换成了接受。调剂,正好,就给调进了文学院。他原本铁了心报法学专业,不给自己留后路,那时候他是存在赌气的成分。跟自己赌气。他想知道,法律是个什么东西,他能对人的管制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一个这么客观的东西,怎么能被人这个主观意识形态给玩得团团转呢?他想知道。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朐施然。他曾经自认为洞悉一切地嘲笑过朐施然选择从事的职业。朐施然不信任那个团体,甚至是轻视,可是他还是蒙头往里钻,不可理解。现在呢?理解了。“明明不信,偏要去了解”,这句话的关联词用错了,应该是“因为不信,所以才要去了解”。对自己轻视的东西一无所知,是难以想象的。苏慎想问问这个世界上的法律,恩仇怎么定义